此时,皇太极正在楼梯拐角处,发现那二人竟是济尔哈朗与乌尤黛,他身子一颤,右脚向后退一步,手扶住旁边的栏杆,复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小顺子。”皇太极低头沉声道。
“奴才在。”
“你先回去,我独自走走。”
“嗻。”
这段时间,皇太极对乌尤黛如何上心,或许旁人不知,但小顺子却是知晓的。虽然最近自家主子忙于政务,但自大格格入府后,琐事细微,皇太极总是要仔细过问。
桩桩件件,主子的心意,自己又岂能不知?
话毕,皇太极立即跟上前去,小顺子也知趣地告退。
济尔哈朗与乌尤黛二人并没有上楼上的雅间,而是在一楼的大堂内随意落座。
皇太极也看到一落处,在这儿,正好能看到济尔哈朗与乌尤黛二人吃饭的情景。
待议事的大臣们都离去之后,皇太极向后甩开褂子,独自落座。
“哟!这位爷,您...”
“嘘。”
小二见他刚从楼上下来,又独自坐在一楼,莫不是有什么事?便赶过来询问,可还都没说出口,就被皇太极一个“嘘”的手势止住。
“来一壶酒,...好酒。”
皇太极声音低沉,说罢便没有再看他,眼神微眯,直直的盯着坐在济尔哈朗对面的乌尤黛。
“好...好,定是好酒。”小二又急忙回去。
皇太极听不到二人说什么,却能看到乌尤黛眉目弯弯,边吃饭边与对面之人交谈,再看济尔哈朗,他也是如此。
“爷,酒来了!”
小二匆匆赶来,将一壶酒放到桌子上,喜道。
皇太极斟一杯清酒,一饮而尽。眼眸下意识的看向乌尤黛,又立马转回。他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去看她,或是不愿,或是不敢。他怕他一抬眼,就看到她明朗的笑容,而那笑,却不是对着自己。
“她今日...似乎很开心。”
“她明明,不常笑的。”
虽隔许远,但她的一颦一笑,都映入他的眼眸之中,再藏在心中,细细回想。此时,皇太极眼里心里,全是她。他似乎,从未如此在意一名女子。
旁人看他独斟清酒,冷淡若常。实则,皇太极却已是如坐针毡,心急如焚。他只盼望着,二人能早点吃完,早点回去。
许久。
“如何?我说这家味道不错吧。”济尔哈朗常来这家吃饭,味道早已尝遍。这次,他没吃多少,多半时间都是看着乌尤黛。他见乌尤黛已经吃的差不多,便出声问道。
“嗯,其实...贝勒爷待我不差,我在府里,吃的也很好。嗯...这里也很好吃,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乌尤黛点点头,温声说道。
“大格格与我还客气什么,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皇太极见二人终于起身,他舒了一口气,跟在二人之后,走出了酒楼。
皇太极自不能一直跟在他们俩的身后,便选择了它路另走,此路比正路要远上一些。正好,自己到时,乌尤黛应已回府中。
少顷。
“恭迎贝勒爷!”
布木布泰一身玫红色长袍,迎在门口,声音喜悦清脆。
“贝勒爷今日怎的如此晚?可是朝上出了什么事?妾可担心坏了!”布木布泰年纪虽小,却对这种话丝毫不忌讳。一见皇太极,便是一句接着一句,询问起来。
皇太极没有瞧她,也没有做声。却是看向出来迎接且弓着身子的小顺子。
小顺子反应灵敏,立刻无奈摇摇头,示意乌尤黛还没回来。
皇太极眉头急皱,感到身体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火气。明明刚才,没有这样的心思。
“随爷进书房来吧。”皇太极没瞧布木布泰,这话确是对着她说的。
“是!”布木布泰喜形于色,与苏墨尔对视一眼后,立刻踩着花盆底,跟皇太极进了书房。
皇太极更衣过后,坐在主位上,皱眉,闭眼。
“爷,可是累了?妾给您按按。”布木布泰说罢上前,双手搭在皇太极的肩膀上,轻轻按动。
“罢了。你...”
“爷,大格格回来了!还有...还有六爷。”
皇太极话没说完,就立刻被小顺子急忙的通报声打断。
自己本就绕道而行,若济尔哈朗与乌尤黛以正常的步行速度,定是比自己先回府的。可他们现在才回来,那定是又去了别的地方,去了哪,皇太极也猜不出来。
“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与六阿哥议事了,让他好好歇息,明日再来。你去把大格格好生接进来。”
皇太极仍旧未睁眼抬头,沉声道。
声音...仿佛更加沙哑了。
“嗻。”小顺子得令。
站在皇太极身旁的布木布泰听皇太极要见乌尤黛,不由得心生焦虑,面露忧色。皇太极一字千金,她却又不敢说什么。
“六爷吉祥,大格格吉祥。”小顺子向二人行了礼,恭敬的说道。
“八哥可回来了?”
“回六爷的话,贝勒爷说了,今日天色已晚,六爷劳顿。今日,就不议事了,明日再议。六爷好生歇息。”
“好,那你告诉八哥,我先回去了。”济尔哈朗对小顺子说道,复又停顿,望向乌尤黛。
“格格...也好生歇息。”
“嗯,恭送六爷。”乌尤黛点点头,行礼道。
待济尔哈朗走后,小顺子又与乌尤黛说道,
“大格格,今日许久未归,贝勒爷担心的很。现在,爷正在书房等您呢。”
“...!贝勒爷要见我?”乌尤黛惊道。
“正是,格格随奴才来吧。”
四贝勒从未见过自己,今日怎么就...怎么就突然要自己?难道是因为跟六爷出去玩,他要斥责自己?听闻四贝勒性情冷淡,手段过人,若真是要责罚自己,那岂不是...
乌尤黛边走边想,想到后者,不禁有些担忧。
“怎么见了贝勒爷也不行礼问安?”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那熟悉的声音,布木布泰,也在贝勒爷身边,那自己,定是在劫难逃了,乌尤戴不愿去想,缓缓抬眸。
...
...
...!?
乌尤黛那清澈的双眼瞬间对上皇太极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是惊讶,是不解。而他,眼瞳深邃依旧,却多了几分无奈与苍凉。
“那是你姐姐,怎的如此与她说话?”皇太极确因今日之事恼了乌尤黛,但听到布木布泰此时刻薄的话语,便不知觉地,护着她。
就算是“恼”她,也只能自己“恼”。他绝对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分不敬。
“...爷!?”布木布泰本以为,乌尤黛出府游玩晚归,贝勒爷定会生气。不想刚出一言,自己却引来贝勒爷的斥责。她不解,惊讶的望向皇太极。
皇太极也看布木布泰,眼里只有常日的冷淡。
布木布泰被他这么一看,一时语塞,竟连只言片语也说不出口。
“...是,贝勒爷说的是,姐...姐姐见到贝勒爷,何不行礼?”支支吾吾,仿佛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可她不知,乌尤黛此时,何尝不是匪夷所思,这疑惑,也未尝不比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