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也颇有醉意的云霄当车帐放下来的时候面色就已经恢复了常态,她静静的沉思着,面无表情,但见棠煦有些坐立不稳,才难得显露出一丝温柔。
“今天怎么突然跑到惜怜馆去了?不知道那里不该是你去的地方吗?”
“啊?!你问我噢?”棠煦迷离的双眼转向了身旁的云霄,只觉得她的脸似乎变成了两个,一个带着温柔的笑意让人感到很熟悉,一个却冷若冰霜让人感到陌生,好奇怪啊!为什么会看见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呢?
棠煦无意识的伸出手牢牢的捧住了云霄的脸,“不要摇晃,不要摇晃!怎么有两张面孔啊!”
云霄静静的注视着他,即便棠煦滚烫的双手固定着她的脸,即便醉态可掬的棠煦充满了可爱的诱惑,她也始终不曾改变她那沉静而深远的目光。
“为什么到惜伶馆找我?”
“我是霄的正君,霄是我的妻主,我不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语气有瞬间的冰冷。
“不喜欢……不喜欢……”棠煦喃喃自语着,眼前的人为什么一直在摇晃,晃得他的眼都晕了。
“你不喜欢什么?是不喜欢我做你的妻主?还是不喜欢做我的正君?”云霄冷冷的看着他,始终不曾伸手去抱他,也没有打掉那双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纤手。
“不喜欢……不喜欢霄去伶人馆,不喜欢霄看别的……别的男人……不喜欢别人……也喜欢上霄……”他好累噢,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楚云霄的模样,只知道面前的人会让他觉得很安心,可以很安心的睡上一觉。
棠煦无力的垂下了手臂,头颅倒在了云霄的肩膀上就安心的呼呼睡去,他或许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刚才只在一线之间。
肩头的重量维持了好一会儿,直到棠煦灼热而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她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
云霄静坐了好一会,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一时间她竟然有些难以适应这种情景,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带着依恋,带着醋意,带着不舍,还带着一丝霸道的气概!
她不习惯这种情况,也弄不清楚心底里有些混乱的感觉。她伸手将倚靠在肩头的棠煦重新调整了一个位置,将他沉睡的头颅轻轻的移到了自己的双腿上。
俊美的面容红彤彤的滚烫滚烫,像似一颗熟透了的苹果。长长的睫毛柔顺的合着,红润的双唇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他睡得很安心,很舒适!
云霄无语的叹了口气,眼光移向了车窗外,她有必要加快她的脚程,实施她的计划,可是这个人……躺在她膝上安人入睡的人……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离开惜怜馆,云舞乘着她的四骑马车疾驰在回王府的路上。
她闭目养神,冷艳的小脸上红扑扑的,酒精的作用下让她的头有些晕眩。
好在华丽而舒适的马车没有显得十分颠簸,反而像似摇篮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马车奔波了好一会儿,依然在驰骋着,今晚的路程显得格外的遥远。
“还没有到王府吗?”小憩了一觉的云舞睁开眼发现马车依然在行驶着,她懒洋洋的询问车夫,今晚的路程似乎有些远了,怎么还没有到?
外头依然沉默,没有人回答。
“放肆!本宫问话,为何不答?”酒劲未退的云舞怒红了眼,大声训斥,但外头依然沉默着,驾驭着马车。
“岂有此理!”云舞愤怒的掀开车帘,见车夫神情漠然的赶着马车,而车子却行驶在荒郊密林之处。
“混蛋,你是怎么赶车的?怎么把车赶到了城外来了?回去,回王府!”
云舞一把拉住了车夫的衣服,夜风让她混沌的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车夫依然是她往常的车夫,但是奇怪的举动却让她不免生疑!
车夫回头漠然的看了云舞一眼,又转过头继续赶她的马车。
那眼神,空洞而无神,如同死人一般的寂静!
云舞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心中警铃大作,手掌中已经运功积聚内力,一掌毫不犹豫的打向车夫,车夫被打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就咽了气。
云舞拉起缰绳想停下马车,但是却发现四匹骏马根本不听指挥,如发狂一般,全然失去了理智,依然疾步奔跑,且越跑越快。
努力了半晌,眼见马车向着悬崖峭壁行去,云舞大吃一惊,顾不得车座,腾空一跃已经安然落了地,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车座已经连马带车翻下了深渊。
此时此刻云舞酒醒大半,脑子也清醒多了,她紧了紧拳头,心中气愤不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想置她于死地,但是却知道这绝不会是意外。
没有了车座,她只能徒步回去了,借着月色行走在密林小道上,从小习武的她倒也不畏惧罕无人迹的郊外,只是提起了全部的精神密切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却始终不见城门,从没有用腿走过这么多路的云舞加上还未完全退去的酒劲,让她感到有些疲惫不堪。
定睛观看却发现自己几次重复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心中暗恻着可能迷了路。只能坐在一颗大树边休息,等待天亮,估计着天亮之后王府会派人来找她。
阴暗密林之处一道阴沉的黑影始终注视着云舞的一举一动,深邃而阴鸷的双眸中含着浅浅的肃杀之气,薄唇勾勒着一抹邪魅的笑容。
一身宽大的黑袍将他更加隐秘的掩藏在黑暗之处,袍子下露出一只黑色的玉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马车在霄王府门前缓缓停留。
扎里掀开车帐刚想叫唤,却惊讶的看见棠煦枕着云霄的膝盖睡得正熟,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映。
“到了?”
“呃……是!”
见膝上的棠煦睡得正香,云霄也不叫醒他径自轻松抱起他下了车。
“那个……奴才把殿下唤醒吧!”
“不用!”走了几步她回头又说道,“扎里!以后你应该改口了,棠煦不再是你的殿下,他是霄王府的正君!”
“啊?哦!”扎里看着一脸严肃的云霄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他怎么觉得面前的霄王殿下有些陌生呢?
云霄抱着棠煦向房间走去,稳健的步伐没有丝毫的犹豫,但心中却依然有着那挥之不去的烦躁。
傅君卓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的转角处,目光打从云霄进门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她,映射在廊上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
云霄微微一怔,停下了矫健的步伐,犀利的目光清晰的看到他眼中更加浓郁的忧伤。
自从他给她下药之后,他一直都有意躲着她,也许他并不敢面对这个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孩。
看到云霄怀中的棠煦睡得那么的安稳,那么的幸福,傅君卓说不出心中涌上来的感觉是喜悦还是哀伤,无言的垂下了头,他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殿下!?”顺着云霄的目光,札里也看见了傅君卓。看到云霄追逐而去的目光,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他不自觉的想要为棠煦留住云霄。
可是云霄却转手将棠煦交给了札里,“你送正君回房吧!”
话一说完,身影就追随着傅君卓而去。
“君卓……”
“霄儿,你怎么来了?”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不舒服吗?”看着他白皙的有些不正常的脸色,云霄有些心疼,是她太疏忽他了吗?
一直忙着她的大事,一直忙着应酬那些人,她好像把这个最重要的人给忽略了。
轻微摇了摇头,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不是不舒服,只是……
温柔的搂上他的腰身,“我送你回房!”霸道而不容有一丝的拒绝。
“不用了,我看棠正君醉了,你还是送他回去吧!”
“有札里呢!他会照顾他的!”云霄满不在乎的回道。
“不一样的,你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傅君卓轻声的笑了,拍了拍挽在腰身的纤手,她是长大了,但是她还不懂,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
可是他却看得很真切,棠煦的眼睛不会骗人,他唇角那幸福的笑容不会骗人,不论他和霄儿的婚姻出于何种目的,不论他和霄儿有怎么样的开始,但是现在的棠煦是正真爱上他一手养大的女孩了。
能够真心接受她的面容,能够真心接受她不得宠的身份,能够真心接受这样的妻主,他相信棠煦能做好她的正君,能给霄儿一个幸福的家庭。
所以有些东西他也应该放弃了,放弃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爱情和结果。
腰间的手并没有松开,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顿,她不喜欢他将她推给别人,也不喜欢他总是刻意的拉远他们的距离,更不喜欢他安排她的人生。
在外人面前棠煦是她的正君没错,但是在她的心里正君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傅君卓,一个有着母皇侍君身份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