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头的云霄率先跃下了马背,冷艳的眸子扫视了一眼高大的惜伶馆,这座京城最大的伶人馆汇聚了多少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除了这里环境优雅,享乐设备齐全,服务周到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这里的伶人也比别的地方出色,就连站在门口拉客的伶人,品貌也比别的伶人馆出色许多。
见云霄气质不俗,一身亮丽的黑色锦缎,身后又跟了几名神情严肃的随从,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纵使云霄一身冷冽气质,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但是几名年轻的伶人依旧热络的迎了上来,“客官风尘仆仆,想必远道而来,快快里面请,里面请!我们这里的伶人一定会伺候的让您满意的!”
被人簇拥着进了惜伶馆,映入眼中的依旧是那精致的雕栏花柱,柔软的云裳纱曼,香气弥漫的房舍,人来人往的女客和俊美热情的伶人,以及那传入耳中的靡靡之音和欢声笑语。
“客官,您有指定的伶人吗?如果没有,就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客官,楼上有雅座,奴家的服务会很周到的!”几个俊美的伶人纷纷涌了上来,将云霄团团围住,轻扯着她的衣衫,若有似无的碰触着她的身体,娇笑着猛抛媚眼,期待能为她选上,让她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像云霄这样长相出众,气质不凡,衣着光鲜的女子,混迹伶馆多年,识别能力超强的伶人们当然视为金主趋之若鹜了。
只是云霄并不买账,对伶人们的殷勤也不动心,不着痕迹的挥开那一双双伸过来的不规矩手掌,冷冽的眸子扫视了众人一眼,他们也就不敢再自作主张的欺身上前了。
老鸨眼明心快,斥退了众伶人,挂着讨好的笑容,亲自领着云霄上了楼。
“客人,看您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惜伶馆吧,您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惜伶馆可是全京城最大最好的伶人别院,但凡有身份的达官显贵,有钱的金主,谁都知道我们惜伶馆的招牌那可是响当当的,决不虚名,我们惜伶馆的伶人各个都是受过专业调教的,一定会让客官您满意的!”
“是吗?”云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惜伶馆在京城里的大名她当然知道,过去她那些皇亲姐妹们不都喜欢往这个地方跑吗?就连云彩都和这里的头牌交情匪浅。
只是她当时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霄王殿下,惜伶馆天价一般的经费似乎并不是她承担的起的,而且她长相丑陋,和今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加上这只是她第二次步入惜伶馆,却也难怪老鸨完全认不出她来。
“当然了,我们惜伶馆的伶人各个琴棋书画精湛,保准您满意!待会奴家就叫人上来,任由客官您挑选便是了!”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这里的头牌……谷映尘!”云霄在一间雅间落座后就很直接的道出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客官真是有眼力,一来就挑我们这里的头牌!不过谷公子向来不轻易接客!他的脾气又扭得很,专门只挑他看中的客人,连我这个当老鸨的也劝说不动,您看这……”老鸨貌似为难的推托着,却见云霄身后的随从掏出一大叠银票之后赶忙改口道,“客官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您等着!谷公子很快就会来陪您的!”
云霄浅浅一笑,看着老鸨低头哈腰的退了出去,悠闲的品着伺人端上来的香茗。
今夜为什么来惜伶馆,除了纾解她压抑的心情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想让云彩知道她憎恨的仇人和她离得很近,如今又处在一个屋檐之下。
只是这次她们所处的地位完全不同,高高在上享受礼遇的人是她云霄,而不再是那个风靡一时的彩王了。
一会儿的功夫,房门一推,谷映尘低着头款款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蓝色的云锦,扑鼻的清新香气,俊美的脸上擦拭了少许的脂粉,让他显得更加的光彩夺目。
“映尘参加国主!想不到国主竟然会屈尊降贵,大驾光临惜伶馆!这真是惜伶馆的荣幸!”
“伶人馆里的伶人是不是各个都和你一样,有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巴!谷公子向来自命清高,什么时候也学会奉承人了!”
“国主过奖了!伶人不过是与人玩乐,取悦客人不正是我们的职责吗?”
“一点都不过奖,朕看你当之无愧!难怪云彩以前这么欣赏你,谷公子不但才艺过人,能言善道。朕看来更是勇气过人!”云霄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回道。
谷映尘也不是一个傻瓜,当然察觉到云霄探索的眼光,想到前几天云彩向他提起的那个建议,他虽然有迟疑,可是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拒绝云彩的,何况这还是云彩第一次向他提出请求,他又怎么忍心回绝呢。
自从云霄命人将他送会惜伶馆之后,他们就知道总有一天云霄一定会再来找他的,可是这一天谷映尘私心里希望永远都不要到来,却没有想到来的竟然会如此之快。
惜伶馆的小侍很快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云霄也屏退了随从,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谷映尘。
原本还比较和谐的气氛历时就紧张了起来,云霄既不让谷映尘弹琴作乐,也不和他谈诗论画,沉闷的自顾自喝了几杯酒。
“有谷公子往身边一坐,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也觉得赏心悦目!现在朕总算明白当初云彩为什么这么喜欢上惜伶馆了。”
见云霄接连不断的饮酒,眼看她又伸手倒酒,谷映尘再也坐不住了,担心她喝醉了会对自己失礼,赶忙一把按住酒壶,为了接近云霄,他可是特意命人上了最烈性的酒,这样喝下去没几杯就会醉了,“国主,这个酒很烈的,后颈很足,您还是少喝一些吧!”
“怎么?你怕朕会喝醉吗?还是怕朕醉了会对你做不轨之事?”
谷映尘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云霄一眼看穿,俊脸微红,虽然这是亲近云霄最好的机会,但是他却依旧有些迟疑,招惹了云霄,他还能全身而退吗?
覆上盖在酒壶上的修长手指,谷映尘一惊,用力想收回手,却觉得压着自己的手掌虽然柔软纤细,但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的禁锢着他,让他根本使不上力来。
“用不着这么紧张,朕很少会对男人用强的!”欣赏着谷映尘渐渐布满红云的俊颜,云霄挪开了他的手,拿起酒壶重新给自己的酒杯溢满了美酒,她的确很少对男人用强,除了……棠煦!
可那只是一个预先设好的局,不管和亲的王子是谁,都会成为当日的牺牲品,只是不巧的是那个人偏偏是棠煦罢了!
回想和棠煦的种种,从相识到相知,她让棠煦慢慢的爱上了自己,慢慢的接受了云霄的身份,只是从始至终,付出感情的人就只有棠煦一人罢了。
她以为自己对棠煦是没有感情的,就像其他人一样都只是她利用的棋子而已,可是当今天棠煦口口声声嚷着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却生气了。
不管她是否承认,她都欺骗不了她自己的内心,甚至夜色后来也提出要去边境清剿余孽的时候,她心里明白那只是夜色想离开随意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她不明白夜色为什么会有失意的神态,也不清楚他选择远去的理由,只是知道自己很不喜欢他们说要离开自己的那种感觉。
见云霄似乎忽略了自己,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莫名其妙的露出一丝懊恼又愤怒的表情,谷映尘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阴晴不定的神态,揣测着云霄的想法。
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冷血无情,拭母夺位,残杀手足的无道之人吗?如果她真的那么冷血,为什么他却看到了她复杂而多变的神态,高高在上的她难道还有什么烦心之事困扰着她?又是谁能让她露出如此迷茫的眼神?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云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谷映尘静静的打量着她,这样的云霄比起过去那个丑陋的云霄虽然差别很大,但是他一次次提醒自己,这个女人就是改变云彩命运的人,他绝不能心软!
该趁她睡着的时候杀了她吗?她似乎喝醉了,他又离她这么近,如果他杀了云霄,云彩不就安全了吗?如果他杀了云霄,他就不要出卖自己的感情和身体了。
欲念迫使他朝云霄缓缓伸出了手,谷映尘的心跳动的极其剧烈,她是云彩的仇人,就应该是他的仇人,他不可以对她心软,如果云霄不死,死的那个人就会是云彩,他怎么能让云彩出事呢?
云霄嗖的一下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猛地支起身子,红通通的双眸里充满了迷蒙的血丝,但眼神却晶亮的让谷映尘心中一震,她直直的盯着他半晌。
“你……”一开口就闻见一阵浓郁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