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走向前场一侧的休息区，中岛裕翔的手僵在了储物柜的门上。
已经是后卫了啊。
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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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突然间，失去了准心的足球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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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拔结束后的第二天，是普通的训练。昨夜跟薮、八乙女他们聊到很晚，一觉醒来脑子依旧晕晕沉沉。直到发现中岛与我站在了同一排，才恍然记起昨天所发生的事。
自己仰慕了四年的人，一下子站在了自己旁边，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如同现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的什么偶像和粉丝的概念一样，当粉丝见到了偶像，粉丝的心情会愉悦到极致。但如果偶像长时间地在一个普通粉丝身边停留，表明偶像已经从仙界跌入了凡尘，粉丝也会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的偶像感到难过——我宁可远远地看着中岛在我伸手都触及不到的地方熠熠生辉。真的，他成为了我身边的后卫，我一点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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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中岛站的还是之前山田站过的位置。教练看看觉得不妥，让他和冈本互换了站位。果然是心思细腻的女教练，知道对于中岛来说，站山田以前站过的位置心里肯定不好受，微调之后，应该会变得容易接受一些。所以后面一段时间，中岛就时常和有冈组队，练习联防。
他踢后卫其实并不适合，也许是因为已经踢惯了前锋。
前锋的任务是突破，而后卫的任务是防御，几乎是两个对立的事物。好几次训练的过程中，他截下了对方的球，就自顾自地往前跑，教练吹了好几声哨他才给出反应。不知道是真的潜意识里没有适应后卫的模式，还是有意这么做来表达内心的不甘。这还算是较好的一种情况，一种过度积极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消极的表现：别人传球给他，他不理不睬，要么有意躲开球，要么一脚把球踢给有冈。分明是在推卸责任。
他这种态度，简直苦了有冈。中岛抢球踢的时候，有冈从来不跟他抢；中岛躲球的时候，有冈一个后卫当两个后卫用。但是，即便这样，无论在训练场上，还是在休息室里，我从没听见有冈埋怨过他一句。
这种情况延续到了某次训练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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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又是一通乱来，我隔着储物柜都能听到另一侧前半场球员的各种不满。然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估计是离开了休息室。我当时同样也一肚子气，只是当着中岛的面不好意思说，但发自内心地为他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而感到火大。
理完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中岛贱兮兮地靠在储物柜上对有冈说，“我知道你也肯定对我有不满，怎么不当面说呢？趁着没人，你不想教训我一顿？一个原前锋跑到后卫来卖疯，跑到你旁边来捉弄你……”
话还没说完，有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肘扬起，一拳狠狠地砸在储物柜上！发出极响的声音——
“你在球队原来是什么，现在是什么，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论入社顺序，我比你早，论年龄也是我比你大，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是我的晚辈。所以第一、晚辈想要踢的球，我就不该跟他抢！第二、晚辈接不到的球，我就该帮他踢！第三、没有第三。所以不要想让我帮原则以外的忙，凭什么你让我揍你我就揍你？才没有必要事事顺着你呢！”
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所惊到，还是没跟上有冈快到飞起的语速，中岛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整个儿地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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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冈收回手，“你向来是认真的人，甚至是较真的人。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跟你，并不相配。”声音不响，语气不急，却清楚地回荡在更衣室的角落。有冈拉起都快看傻掉的我，走出休息室。“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爱管闲事的女孩子嘛！”一声怒吼，把折返回来想看热闹的人吓得没敢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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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是不要去惹那些看起来很呆萌的人，后果可能让你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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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次之后，中岛还真的没再发过病。我又看到了他在统一训练结束之后继续加练的身影，与他还在做前锋时对自己提出的要求一样。虽然跟我们其他队员交流的过程中，他还是会有所顾忌，但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想再多看他练一会儿球的时候，有冈会拉着我离开，对我说，“中岛他没问题的”。
他能这样打起精神，我打心眼里感激有冈。在我们其他人为中岛的地位发生改变而大发感慨的时候，有冈看到的，只是一个在跟自己闹别扭的孩子。
他眼中没有前场后场，有的只是前辈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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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那边，情况也有点微妙。因为担任前锋的缘故，在联防方面，他自然而然地和中岛原先的搭档知念结成一队，时常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让我们这群弟控羡慕不已。同时，能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地与我们处好关系，对教练、医护老师也友好得过头。他应该是迫切地想让大家接受他，或者说，是在担心哪天中岛会把前锋的位置夺回去。
比起这个，即使他成为了新的王牌，也没人叫过他一声“leader”。毕竟他一个新来的，用这么短的时间换下了把社团带成校队的最大贡献者，好像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山田自己应该也有注意到，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因为“leader”这件事而生气。
都已经得到前锋了，野心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高木君！”听到点名，我才把带有偏见的眼光从他身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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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知道中岛君去了哪儿？”女教练点着花名册，“就他一个人没有到。有谁看见过他吗？”
中岛不是那种会随便翘课的人。即便是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无缘无故地不来训练。大家或是面面相觑，或是漠不关心地东张西望，没有人回应教练的话。
“有可能，在医务室吧。”知念小声回答。
“你们先跑圈，我去医务室看看。”女教练转身离开操场。
看着语气并不确定、但脸上充满担忧的知念，我回忆起了前不久在食堂里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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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自第二前锋选拔赛之后就一直有意避开我们，就连去食堂吃饭，也不太愿意和我们坐在一起。尤其当他看到山田也朝我们这边走来时，直接端起盒饭从座位上离开。
正值暑假的缘故，食堂不会给所有的灯通电，只留了一两盏灯让我们吃饭。于是他便一个人坐上靠窗的吧台，借着自然光吃饭。他饭打得很少，有时甚至只拿一碗汤，看起来很没胃口。
我们以为他还在生闷气，并且一连几次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他都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渐渐地，我们也就没有了再邀请他的兴趣，任由他为自己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墙，没有了多看他一眼的闲心。
与我们坐在一起的知念朝我们点头示意了一下，离开自己的座位。径直去窗口打了一碗粥，放到中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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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来，知念大概是第一个察觉到中岛在犯胃疼的人。并且在中岛缺席训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知念都会在吃饭的时候为他端来一碗粥——甚至，在他的身边坐下。在中岛诧异到手脚定格的背景中，知念说着惯用的习语，然后吃饭，好像是件理所当然到无须解释的事情一样。
中岛花了半碗饭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微微颤抖的背影，让我们怀疑他此刻或许还在悄悄落泪。一个抬手撞到了知念正在吃饭的左臂，一声脆响，知念的筷子落下了吧台。
“抱歉抱歉！”中岛赶忙为他递来新的筷子。
“不，是我的错，我是左撇子我就不该坐在你右手边，对不起，对不起！”知念一连说了好几声道歉。
“明明是我的失误啊，”中岛叹了口气，咬紧嘴唇，然后，双手扶住知念的肩膀，“听我说。错的不是知念，我说过我会更加努力的，所以……所以不用太在意些什么。”说着，他转过身，面向知念为他端来的粥，换上轻松的口吻，“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免费给我送粥。”
“谁说是免费的？”知念也一转话锋，“作为交换，你可要请我吃饭才行哦！”知念故意抬高嗓门，让我们也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是让我们作证一般，“我可不能陪你喝粥，我还要长个子呢！”
中岛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你是来敲诈我的！我还想知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呢！”第二前锋选拔赛后，中岛好像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说吧，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给我饭票就行，你趁热喝粥！”
……
眼看着中岛即将注意到我们的旁观，我们赶紧把头埋进了自己的餐盘。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吵闹起来的，没想到大家的动作都这么整齐一致。
“女子力还真是出人意料地高。”有冈无奈地笑了笑。
是哦，都是一群喜欢“爱管闲事”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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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女子力最高的谁呢？”
“别看我！”“不是我！”“不是我！”……
在场的都否认了，看样子只能是“擅自”回家的伊野尾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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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疼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几天后中岛又返回了绿茵场，并且恢复了加练。
晚霞中默默走回休息室收拾行李，准备为两个小时的加练画上句号的时候，中岛听到储物柜另一边也有声响。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偷窥另一边的动静。
却是看到山田喝了几口水后，再一次返回球场。披着夕阳的余晖，一圈接一圈地奔跑在场边的跑道上；对着球框，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射门；面朝台阶，一步抵一步地训练跳跃！任由汗水淌下脸颊，任由晚风吹干球服，直至黑夜将他的身形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