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卓涵洗完出来后，用毛巾使劲揉着一头短发像犬科动物般甩了几下脑袋了事，却瞧见李悦然呆立在用作画室的房间里，看着画架上的素描图。
“漂亮吧，不看脸都完全仙女范。”王卓涵臭屁道。
“是漂亮，但总觉得有些眼熟。”李悦然很是疑惑。“你最近还会梦见那些东西？”见王卓涵点头，有些担忧地问她，“是不是因为你一直画魔幻题材漫画的关系，要不出去旅游下放松放松吧。”
王卓涵笑了。看见鬼怪的事情没办法跟李悦然坦白，但她如此关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阿涵，我哥们介绍给你吧，你也该谈个男朋友结婚了。你有个品性好的人照顾我也放心。”
“诶哟，夸你一句就真的妈妈职位上岗了阿，我年纪还小呢。”
李悦然见她还是这副模样，摇头作罢，“去睡吧，我回家也收拾下。”
王卓涵依言进房里去睡了，李悦然替她锁好门后挎包下楼。
李悦然走后，王卓涵睡在床上很快呼吸平稳地进入梦乡，随后却满头大汗地翻身呻吟说着胡话，好似做了噩梦。
一个多年未再做过的梦……
“宝宝，妈妈真的很爱你。”母亲眼泪划过白净的脸庞笑得很美，美得让王卓涵心里难过。
但难过的同时，王卓涵神智依旧有着几分清明并没有完全被牵动，她低头看了眼双手又环视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双孩子的手，这里是她曾经的家。
她回到了5岁的那一刻。
又要再经历一遍了吗……王卓涵环抱膝盖努力蜷缩着。
母亲将她抱紧，她可以感觉得出母亲此刻在发抖，身上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甜甜味道，“妈妈待会要做一件事，有一点害怕。宝宝不要出声乖乖等妈妈，妈妈会回来陪着你。”
母亲将她放在柜子里，关上房间门离开了。王卓涵记得那时候她等了一会就实在忍不住跑出来找妈妈，也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梦境无法随意地人为制止，继续周而复始地走动着。
她走出了门，赤脚踩在地毯上偷偷藏在一个大花瓶后面，看见有人拖动着母亲，母亲最爱的白色裙子变得脏兮兮，身上全是血。
母亲咳着血努力想要表达什么，王卓涵知道，母亲让她快点跑。
下一刻，母亲的脸却突然变成了李悦然，她被人拖动着了无生气地闭上眼睛，离她越来越远。
为什么……悦然会……
王卓涵忘了处于梦境中，目眦欲裂地想要冲过去抓住李悦然，却从床上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
她可以听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明明刚分别一会，还记得李悦然说的话和离开前的笑容。此刻却有种不详的感觉，那种感觉……无比清晰。
……
……
李悦然感觉自己被拖动着，可她连大声呼救都已做不到了。因为自救防卫，身上遭到多处殴打，此刻跟块破布一般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总是、总是会看到和那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么杀也杀不完……”
拖动李悦然的刘先生像是陷入错乱的精神状态，不断抱怨着这句话。拖动过程中他‘嗞’地叫了一声，似是胳膊被牵扯到伤口疼痛不已。他不耐烦起来将李悦然踢下打开的隐藏门。李悦然不断跟阶梯碰撞着，最后面朝下摔在地下室肮脏的地面上。可她牙关打颤，在双腿被打断的情况下仍旧爬动着，想要远离让她更加恐惧的东西。
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
当李悦然企图反抗和刘先生扭打在一起时，她从镜子中看见了这个女人，头发遮盖着脸就这么骑在她的肩膀上。
女人肤色青白，穿在身上碎花裙子有些老气，整个人如陈旧的黑白照片有着毫无色彩的遗照感，让人心里发寒。如同孩童般淘气地学着李悦然一样的动作趴在地上，细致地将长发撩开，露出一张秀气的小脸。
李悦然怕极了，呜咽哭泣着努力撑起身子，‘咚咚’地给女人磕头，“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那天、我那天经过时，真的以为是一对吵架情侣……出于玩闹心理才会拍下照片。没想到会撞上那种事啊。”
李悦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她发现不对劲跟进树林时看到了施暴的那一幕，和那女人求救的眼神。
还有……她转身逃跑后，那声绝望的哭鸣。
李悦然搓着双手，蠕动着嘴唇，“对……不……”
对面的女人张开嘴说了句话，寒气扫到了李悦然的脸上，‘我现在已不需要了。’
李悦然想扯开嘴笑笑，可这样的小动作也让她浑身疼得很。她视线移向摔落在旁的手机，挣扎着去够。而原本黑屏的手机骤然亮起屏幕，一张图片显露在她眼前，慢慢开始变幻。
先是显现了楼房的地址……
然后是她下楼扔垃圾时被个戴帽子口罩的人打晕的那一幕。
她醒来后逃跑失败，与卸下装扮的刘先生扭打在一起。
刘先生拖着伤痕累累的她。
她趴在昏暗的地下室，旁边有个黑影……
李悦然心如死灰，她看见了自己没有机会看到的预兆，眼底的光芒渐渐泯灭，变得死气沉沉。她脖子上的花印蔓延了整个脖子，怒放凋零又慢慢泯没进皮肤。
“不公平，这不公平……”李悦然呜咽着，耳边却听到熟悉的笑声，悦耳怡人。
“小可怜，如你所愿不好吗？”
李悦然再次看见了林月铛出现在她面前，林月铛捏住李悦然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嗯，我这次报酬就要一个纪念品好了。”林月铛颇有兴致地说道。
李悦然的身影如同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样子错乱模糊起来直至消失，而地面上多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李悦然。她被关在里面尖叫着拍打无形地屏障，最后慢慢地定格下来。
林月铛将照片和屏幕损坏的手机捡起来，放进袖子里。缠绕在右手上的锁链飞向一旁的女人绑住了她。
“唔……”林月铛从怀里掏出破烂的书卷，翻到一页比对着长相，“林秀娟，对吧？”
“死后恶意促成了杀戮。等小牛儿过来领你后，去冥府受3千年炼火之刑。”袖子一阵晃动传来一声愤怒的鸟鸣，林月铛皱眉冷呵，“别给我任性妄为。”
“鬼……鬼啊！”准备进地下室对李悦然下手的刘先生跌倒在门口，看到双眼赤红的白发女子和一团黑影立在不远处，屁股尿流地想要逃走。
林月铛伸出白净剔透的左手做出抓握的动作，锁链在刘先生动弹不得飞过来时吊住了他的脖子。
“晚上好。“林月铛眯起杏目，嫣然笑道。
……
……
晚上12点不到，王卓涵第一次在没有赶稿的情况下失眠，甚至突发性痴呆地坐在餐桌旁半天。
总觉得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梦。王卓涵仔细回想着却想不起来了，正打算打开冰箱找点可以当夜宵吃的食物，看到冰箱上贴着留言条。
‘请明天记得买些新鲜食材，ps:抽屉里放着方便面。——李悦然’
“李悦然是谁啊，我入戏研究的新漫画角色？”王卓涵挠挠头，“话说从刚才起吵着什么呢？”她下楼去凑热闹，发现楼下有很多警察。有个别几个警察正在询问底楼的居民，从103户那里押出来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癫狂地叫着“怎么就没了呢？！我没疯，真的没疯！”
王卓涵从邻居那里得知是警察抓获了一个连环凶手，邻居说到这里还后怕地连连咋舌，那样凶恶的人就生活在他们身边。
101户老太太还神鬼地来了句:“会不会闹鬼啊，警察说是接到103打来的自首电话，可刘先生……啊呸，那变态明显疯了。”
“更神奇的是，我听到那凶手嚷嚷着里面还有人，可警察什么也没发现。”
王卓涵下意识掏出小本子记着，写着写着……小本子湿了一小块。王卓涵怔然地摸了摸脸，是泪水落下来蘸湿了那一页。
为什么……她会哭。
好像失去了什么，觉得很难过。
王卓涵不理解自己行为，可忍不住情绪就这么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模糊了双眼。她的举动吓坏几个同楼的人，老太太也停止了八卦扁着嘴安慰她。
王卓涵觉得很丢脸，想要远离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她带着自我厌恶的情绪上楼回家，二楼还差2级楼梯时心不在焉地脚步不稳，脑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个背朝后往楼下摔去……
在她面临摔个脑震荡的结局时，有个正准备关门下楼的人单手抓住门框稳住下盘，另一手及时抱住王卓涵的腰，他的长发有几缕垂在王卓涵的脸上，挠得脸上痒痒的。近距离放大的脸使王卓涵晃神地呆望着。
眼前那张极美的脸与王卓涵画室的梦中仙女重合在一起，一瞬间让王卓涵恍惚觉得眼前的‘女人’慵懒披散白色长发，穿着一身白袍古装，越过时光界限与她相遇。
而‘女人’脸颊上的蓝色蝴蝶印记似活物般翩然欲动，双眼渐渐染上骇然赤红，极美与极恶冲突在一起。
‘女人’轻咳一声言笑晏晏地看着王卓涵，“我是202新住户林月铛。”
王卓涵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跟小媳妇一样窝在‘女人’怀里，保持着探戈经典动作。等反射弧终于接受到讯息后，她面皮通红地站稳，“我是楼上的王卓涵，那个……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林月铛见王卓涵恨不得跑上楼躲在家里的样子，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你朋友老王见到了妻子。”
“你说什么？”王卓涵问道。她其实意识到林月铛在说什么，但仍旧不敢置信。
“阿秀很感谢你给了她一件裙子。”林月铛一步步向王卓涵走进，而王卓涵一步步退后，直到贴在墙上退无可退“在了结执念后，终于可以干干净净的去见爱人最后一面。”
“为什么你会知道。你也看得到吗？”王卓涵喃喃道。
“你以为自己为何能看到人世间鬼魂。”林月铛戏谑地俯下身，在她耳旁说道，“因为你啊……相当于是个死人。“看到王卓涵半张着嘴的木愣样子，很是满意地补充了一句，”不信就回去照照镜子，你现在的样子并不好呢。“
这美人美归美，就是爱胡说八道了点。王卓涵心里嘀咕着，不愿再跟林月铛多说一句话，连滚带爬地跑上楼梯回自己家。
“糟糕的晚上。”王卓涵踢掉鞋子换上厚拖鞋，“我明天就把画室那张画撕个稀巴烂扔掉。”她洗了个苹果清脆地啃着，在路过客厅的落地镜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低头看看身上衣服，退后几步回到镜子处。
苹果‘吧唧’一下掉落在地上。
镜子中一个骷髅穿着小熊维尼睡衣，同样一副目瞪口呆状。
王卓涵举了举右手，犀利地比了个中指。
镜中的骷髅举了同样的手，竖了个中间地手指骨。
王卓涵做了个MJ招牌挺胯动作。
镜中的骷髅依葫芦画瓢的同样来了遍。
王卓涵，“……”
新晋上任的骷髅同志，捂着她的骷髅头……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