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抵达餐厅时,全部菜肴已经上桌,宋兰折三人一边喝酒聊天,一边发消息催韩境佳,然而于深深在侧,韩境佳不敢忽略她自顾自地玩手机,因此一句话没回。
于是他一进包厢,便被三人按着头灌酒。
韩境佳被迫喝了半瓶啤酒,怂了,老老实实认错,然后介绍于深深,说祝福语,走完程序,动筷子。
韩境佳酒量差,再加上医院还有个妹妹要照顾,所以不敢多喝,全程专心吃菜,自己吃不算,还得带上于深深。
韩境佳虽不爱美食,但身边有个美食家——宋兰折,因此对本地餐厅里说得上名号的菜品也有颇多了解,他怕于深深无聊,便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解各道菜。
饭局末尾,韩境佳忽然站起来,他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举着酒杯说:“我要出国一段时间,所以,跟你们道个别。”
几人震惊地看着他,韩境佳调侃道:“你们别用见鬼的眼神看我行吗?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陪轻云出国治病,治好她我就回来。这杯酒敬你们,我爱你们,我的朋友,我的……救命恩人。”
韩境佳仰头,一口气喝完整杯酒,翻转酒杯,他唇角轻轻上扬,少年气十足,“够意思吧?”
众人只是静静看着他。
韩境佳扶额,“我说各位,理我一下呗,不然我很尴尬啊。”
周道说:“这件事延后再谈,先吃饭。”
然而饭局本就将要结束,这样一打岔,谁也没心情再吃了,于是叫来服务员结账,各自坐车回家去。
最后,韩境佳打车送于深深回华锐城。
逼仄的车厢内,温度高得莫名其妙,韩境佳浑身难受,可他须得忍着,不闹出一点动静。
行至半路,韩境佳见于深深靠着车窗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脱下外套,这时,手机从衣袋里滑落,掉入座位的缝隙中,而韩境佳一无所知。
下了车,于深深说了声“谢谢”,连句“再见”都没有,转身便走,北风吹动裙摆,她走得干净利落。
韩境佳怕她生气,因此叫了她一声,可是两人对视良久,韩境佳一句话也没说,他想:算了,我马上就要出国了。
韩境佳冲她挥挥手,微笑道:“晚安!”
于深深略一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期待他说点别的。哪怕只是一句“回来找你玩”都好啊。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那些曾受人珍视,甚至竭力维护的联系,在这里戛然而止。那些甜蜜而又酸涩的心事,还来不及告知于人,便从此深深埋藏于城府之中,恐再无得见天日之期。
不用准备了。完了。一切准备都是白忙活。
于深深回到家,从冰箱内拿出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眼泪毫无预兆的涌出来,她干脆放开了声哭。
她本来打算借着饭后的酒意,跟韩境佳坦白一切,如果他有意思的话,他们还可以做点儿“正事”,所以她摒弃了平日里常穿的修身牛仔裤,换上裙子,素颜赴约。于深深难过地想:我好不容易厚脸皮一次,你凭什么那么过分!
于深深哭痛快了,翻出手机,想要给韩境佳打电话,然而不等她拨号,韩境佳打了过来。
疑惑片刻,于深深抱着侥幸心理接了。
电话那端,一个粗哑的男声问:“是于深深小姐吗?”
于深深回答:“我是。”
那人又说:“哦,事情是这样:刚才有位先生坐我出租车,下车的时候,他把手机落我车上了,我看他最近的联系人是您,所以想请问您方便过来取一下手机吗?我在华锐城西边的三岔路口。或者您报一下地址,我给您送过去也行!”
现在好了,不仅人走了,还把手机留下了,彻彻底底斩断唯一的联系方式。于深深哭得更厉害了。
热心的司机险些被那突如其来的哭声震出心脏病来。
这之后,韩境佳经历了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两天——
他早上六点半就爬起来,洗漱穿衣,装好课本,拎着书包下楼吃早餐。
苏阿姨见他早起,忧心得不得了,“你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你看你那黑眼圈,跟国宝大熊猫似的!年轻人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拥有健康的身体!医院我去守着,你别操心,再睡一觉呗!”
韩境佳僵在原地,低头看了看书包,心想:哦,原来我已经不用上学了。
可韩境佳无论如何不会再回床上去,他跟着苏阿姨去医院,服侍韩轻云吃完饭,苏阿姨就会回自己家,韩境佳无所事事,只好赖在病房玩电脑——给宋兰折庆生回来,他的手机便不翼而飞了。不见了也罢,他也好免受外界干扰。
就这样,韩境佳强迫亲妹妹看了好几部鸡汤电影。
终于到了离开的日子,韩慎守、孙芙和韩燚全部到场,哭哭啼啼地送兄妹俩上飞机。
除此之外,韩境佳最爱的朋友们一个没来,连林知安陈清许都没来,韩境佳踌躇不前,心里十分纳闷。
韩境佳等了半晌,无果,却不生气,毕竟他本人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发脾气。
飞机准备起飞,韩境佳不得不带着韩轻云排队等候安检,这时,那群人浩浩荡荡来了。
他们将韩境佳围在中间,周道气呼呼骂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居然想一声不吭地走!我在外面盯了你半天,你都没想着跟我们说一声?”
宋兰折睨了韩境佳一眼,阴阳怪气道:“是啊,别人连走都不愿意告诉你,你偏要进来丢人现眼。更贱。”
周道叹气道:“不认识韩境佳,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贱。”
高致远惊奇道:“……说你贱你还真认!”
“不不不,我的重点是他很贱。”周道指着韩境佳说,“不是说统一枪口,一致对外吗?”
高致远点头,随后看向韩境佳,双手抱胸,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爸爸?”
你多次向我借钱,自愿认的“宝贝爹”。
韩境佳呆呆地看着这些人,他们并非是大善人,无不是锦衣玉食的太子、公主,可这些太子、公主,却成了韩境佳的庇护,无条件地给予他温暖和支持。
韩境佳抬手遮住双眼,嘟囔道:“你们再怼我,我真地要哭了……”
几人不约而同道:“求之不得。”
幸得如此挚友,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