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宁听着苏锦行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棋子”二字似乎就是苏锦行在秦国的全部。
人生如棋,步步为营,谁又不是活在当下的棋子呢?
想到这,萧素宁不免在心中勾勒起苏锦行当时身处的境地,若换作是她又会如何?不容置疑的是“忠于”秦王是能活下去的最好选择。
“依你这般说来秦王敢放你来月国和亲是完全信任你了。”
萧素宁问完苏锦行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是”随后又道:“我来月国和亲对他的好处有三,第一我与月国和亲可以缓解当时秦与月国边境的局势,月国国力强盛,秦还没有与月国全面开战的打算,和亲一事正好缓解了双方边境局势,秦得以将投放在月国边境的兵力收缩回来转向更为羸弱的齐赵两国。”
听苏锦行这么一说,萧素宁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你我和亲之后,先是齐国公主来访,随后又是赵国派密使传信桃城议事,如今更是怕我们不赴约遣来质子以示真诚。若不是听你这么一说倒很难联想到一起去,你说的这是其一,其二如何?”
萧素宁问完,苏锦行答道:“其二,便是我的“身份”,至于是什么我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相信我不会背叛月国便可。”
萧素宁听完冷笑一声道:“你这句话已经对我说了很多次了,我还是那句话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不过…我可以等你告诉我。第三呢?”苏锦行听闻回道:“第三就是你一直都不肯相信我的原因,其实来月国的路上陆远山就将秦王的密信交给我了,信上要我做什么怎么做都写的清清楚楚,只可惜我并不是他的棋子。”
“你…”
萧素宁没想到苏锦行会跟她说这个不由地有些吃惊,这时她又听他说道:“我已经对殿下如此坦诚了,殿下还是不愿信我吗?”萧素宁闻言不知要如何回答这句话,就在她犹豫之时便又听苏锦行说道:“我会让你信我的。”
萧素宁闻后不再多言,她翻了个身轻声说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现下天色已晚,你我早些睡吧。”萧素宁说完她身旁传来苏锦行几声沉闷的轻咳,咳声渐消,萧素宁听见苏锦行半哑着嗓子说道:“时间会证明我的忠诚,愿殿下今夜好梦。”
“你也好梦。”
萧素宁回完却并没有睡意,她的眼眸在黑暗中亮若星辰,脑海中涌现出的片段像一张交织的大网一点点地将萧素宁拉进回忆里,那些穿梭而过的画面里有着各式各样的人,而记忆最终停在了一柄长剑上,握着长剑的那双手是一双男人的手。
萧素宁顺着这双手向上望去,她看到了男人英挺的面容,只见男人温柔地看向她,突然单膝跪地道:“末将已没有什么能教给殿下的了,只是殿下虽有武技伴身但这世道人心叵测,还望殿下能再听末将说几句话。”
“你且说吧。”
随着萧素宁这声话落,她听见了那句影响她一生的话语,“臣时日无多,恐无法再伴殿下左右,殿下将来切不可轻信他人,凡事需再三斟酌,不可任意妄为骄傲自满,陛下心思缜密凡事皆以大局为重,必要时牺牲尔尔在所难免,望殿下多加小心。”
男人话落萧素宁亦从回忆里走了出来,对她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月国当时的大将军薛明卫,他战死于秦月之征,秦国伏兵杀光他的亲兵割下他头颅的时候,月国的援军离他不过百米之远,传言说是传令官玩忽职守才导致了大将军之死,而萧素宁看来薛将来已经料到了自己会死,他的死与女帝脱不开干系,为君者若都要像她母君这般物尽其用之后冷血无情的杀之,不为君者生而平凡反而是上天赐予的幸福。
苏锦行说的没有错,他们都是帝王博弈的棋子,秦王利用了苏锦行,她的母君利用她的婚姻。
萧素宁像是突然想开了一样,她发现活在这里的人都是被困在棋盘里的子,每一步走的都身不由己,每一步去的都暗藏杀机,即便如此,这棋盘中的他们仍想着活下去,要活下去只能成为操控大局的人,在这样乱世之中,她必须活成这样的人。
这一刻,萧素宁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姑且就信这苏锦行一回,看看他能给我带来什么。”
翌日卯时,萧素宁醒来时苏锦行正好从床上下来,昏暗的屋内她看见苏锦行的身影正朝着门的方向走去,而窗外有一排灯火在闪烁,苏锦行走到门边不过片刻就走了回来,他看到萧素宁正从床上下来上前小声说道:“洗漱的女官过来了,你我昨日大婚却没有行房,此事若被他人知晓恐多生事端,不如…”
苏锦行说话间已走到银弓旁将挂在立柱上的银弓取下来走到床边,只见他一手握住银弓,一手伸向弓弦,在床的半中间的位置上,他把手指放在弦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顿时顺着他的手指落在了床褥之上。
“你这是为何?”
萧素宁见状不由问道,苏锦行将受伤手指在被褥上擦了擦,道:“我听人说女人初夜大多是要落红的,为避免他人起疑,这么做最为保险。”
“你…你有没有…”
萧素宁说话断断续续的,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烫起来,苏锦行将弓弦上少量的血渍擦净后将弓挂回立柱上问道:“有没有什么?”
“你有没有…有没有和别的女人做…做过那种事?”萧素宁说完顿时就后悔了,她怎么会在意起苏锦行有没有过别的女人?她这是怎么了?!
苏锦行听闻望着萧素宁低声回道:“没有,我没有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你…”
萧素宁话还未说完,屋外传来了女官的敲门声,“二位殿下时辰已到,该起身洗漱了。”
“知道了,你们进来吧。”
萧素宁回完屋外传来开锁的声响,门被打开来后端着洗漱用具、换洗衣裳的女官鱼贯而入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