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粉蝶扑入缤纷,一个扎着红绳羊角辫儿的小粉团子从山石后跳出来,“嗷呜!”
坐在石凳上的白衣女子配合着掩面做惊吓状,“呀!这是谁家的小‘脑府’出来吓人了。”学着小团子口齿不清的咬字,白衣姑娘透过手指缝隙“瑟瑟发抖”地看过去。
“哼!当然是!堂堂桓家小脑府!”小小的桓思依得意笑道,“哈哈!青青姐肯定被吓坏了!”小思依站在山石上叉着腰笑得双颊粉面。
“是啊。青青姐都被吓哭了。”栾青槐做势要哭,捏着手绢往脸上去。
“啊?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吓吓你。我才不是脑府,我是你最最最疼的小依依。”桓思依担心姐姐被吓坏了,三步并作一步跑到栾青槐身前,踮起脚尖,把她挡在眼前的手掰开,“青青姐!你看,我是小依依,不怕不怕,小依依会永远永远在你身边保“符”你,没事啦!青青姐这么漂亮,脑府才舍不得吃你哩。”软软的小手拍在光洁如玉的大手上,亮晶晶的眼里溢满了认真。
“小依依真好。来我们拉钩。青青姐也会一直护着你的。”七岁的小丫头蹭蹭就挨到了栾青槐的怀里,“谁反悔就是小狗!”“好~”
“好啊。我说你这小骗子去哪儿了?原来是来这里诳你青青姐来了。之前答应留给我的桃花酥一点儿没剩都进了你小肚子,还和你青青姐约定?小~思~犬。”垂花亭里又来了一名青衣女子,一步一阵环佩叮当,发髻边的步摇折射着阳光,星星点点,她向你走来时,似是带来了万丈星河。脸上温和,眼角的泪痣又衬得多一分娇弱,桓秋白踱步到一大一小桌前,撩起宽袖给了桓思依脑门儿一个大枣。“爹爹在前院可说了,思依再不去,桃花酥就全给海哥儿咯。”
“啊!我的桃花酥!”小鬼头一下就从栾青槐的怀里跳出来,向前院跑去。
栾青槐在后面喊着,“慢着点儿,仔细磕着。”“青青姐待会再找你玩儿。”说着桓思依一溜烟就没影了。
栾青槐叹了叹,搁下水色绣帕,执起桌上半凉的茶壶给桓秋白满上茶水。栾青槐把茶杯推给了桓秋白,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你又何苦诳她,我嘱咐红语、危玉做了许多桃花酥,够她吃许久了。”
“嗯,好茶。”桓秋白避而不答,眼角盯上了栾青槐手边的“蝶戏桃夭”的水色帕子。“栾将军府的独女不愧是安吾京内才名贯耳的大才女,不仅泡得一手好茶,这帕子的粉蝶怕是要飞去花丛了。”
栾青槐低眉抿了一小口,“改日送你一方可好?”“能得阿槐绣帕真是不甚荣幸!”桓秋白眼睛闪闪发光,和那听到桃花酥的桓思依没什么两别。“油嘴滑舌。从哪里学来的坏得行。”知道自己密友日日盯着自己的绣的绣帕多日,半月前答应了说日后会送一方,这半月里事物繁忙,恰到了今日生辰才得了空闲。
“桓叔怎么也来了,北方赤翟又打来了?岑家小将不是领兵去了吗?”栾青槐放下青瓷杯,摩挲着圆润的杯形。
桓秋白改了嬉笑,一件正色道,“赤翟六部来了四部,皋落氏、留吁氏、甲氏、铎辰氏,一起南下,一群野人,谈的盟约和放屁一样,风一吹什么都忘了,今上还送了那么多钱帛粮草,养不活的野狼!”
栾青槐站起来转到她身后给她揉揉肩安慰,“司天监的杳山说,今年春雨来的迟,久旱不见甘霖,西北牧区的牧民的牛死了许多,养的马也不如往年俊美,这些野狼活不下去了,来打劫抢掠了。”
“那!那!那舍给他们的粮食呢?都倾到茅坑了吗?”桓秋白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栾青槐拍拍她肩,示意她坐下,“粮食都把握在上等族落,廧咎如氏,潞氏不都乖乖呆在帐篷里吗?那南下的四个部族还有两个铎辰氏、甲氏是来浑水摸鱼的。这两个部族才是真的喂不饱。阿爹大约又要出征。明岁不知能不能回、”栾青槐负手握着袖口,看着远空孤云。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阿槐……”桓秋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挚友,自家父亲才从西边羌戎的战场“大捷归来”,损了右眼。羌戎退去三百里,多少将士血海填就。
“阿槐,今日是你十三生辰,不说那些远的伤心的。想不想知道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呢?”桓秋白摇了摇栾青槐的手臂,一脸讨好。
“礼物?不是都填在了礼单子里吗?”栾青槐问道。
“这个礼物呢,没法带到这里,走吧走吧,我带你去。”
栾青槐笑了笑,弯了眼,“好。”
烟轻雨小,望里青难了。一缕断虹垂树杪,又是乱山残照。
“小白,小白,慢点儿跑。”栾青槐被桓秋白拉着跑得气喘。“仔细脚下石头。”
桓秋白和桓思依这两姊妹最像的点,就是一样的皮。若是让她在练桓家枪和看书一天中决择,定然会选择跃出门墙到“归杳楼”看一天杨柳迎风。
“秋白、诶?诶!诶——?!”桓秋白拦腰抱起栾青槐,还掂了掂,调笑道,“阿槐还是轻飘飘的,真怕抓不住你就飞走了。”栾青槐恼了,在她腰上挠了一下,桓秋白抖了抖,“阿槐,阿槐,别,我错了”“阿槐可要抓紧了。”
桓秋白跃起一个纵云梯,惊得栾青槐环住了她的脖子。一阵疾风,桓秋白就抱着佳人踩在老榕树高处斜出去的枝干上。
这老榕树长在南郊的旷野里,一片开阔,山花开了一簇一簇地,像一团团彩团子。正当暮色半合,依稀的蓝紫色夹在淡红色的彩霞中,出门时的小雨方停,雨后的旷野更加清新。须尽河畔的腐烂草堆里飞出黄绿的小光点,所谓,腐草为萤。这处老榕树的斜枝刚好坐下两人,绚烂景色尽收眼中。
“阿槐,美吗?”
“美。很美。谢谢,秋白。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桓秋白从怀里掏出怀里被温热的玉佩,“阿槐,这是我刻的。一个给你,一个留在我这儿。”
栾青槐轻轻靠在桓秋白肩上,“秋白,真好。”
桓秋白抱住栾青槐肩头,“不仅小思依会保护你,我桓秋白也会永远在。只我有一口气喘着,你的心就永远不会停。”
“好。”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