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觊觎
晏夫人见了儿子,似是很高兴的模样,絮絮叨叨的;晏时清略有些不耐烦,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
正百无聊赖,就见他母亲忽然停了话头,歪头往他身后看。
“妈眼神不大好,时清你看看,那是涟予吗?”
晏时清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丝毫不去斟酌,那其实只是他母亲看见了个模糊的相似人影,随口一说罢了。
——太远了,他看不清楚。
来人撑着一把淡色的油纸伞,缎面精致,伞骨温润。
伞面上落了一层薄雪,微垂,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缓着步子,踩在那晏家大门口的台阶上。
他放下心来,只专心期盼着她走快些;想了想,又怕她走快了会摔着,一眼不错的盯着。
——是了,是她来了。
可是真的见到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晏夫人吩咐旁侧的佣人,去拿一个汤婆子,再端些热茶过来。
“涟予的父亲南下出差,给涟予带了礼物。”
他母亲给他说着,已经接过了她怀里收好的伞。
“这种手艺精细的活计我好久没见了,就央涟予带来于我看看。”
“只是这么冷的天,涟予倒是受累了。”
温涟予笑的眉眼弯弯,素净的容颜,抵得上他前半生见过的所有姝色。
“我在家也是无聊,便想着出来逛逛;但又惦记着您的嘱咐,索性顺道就来了,不妨事的。”
——她说话做事一向教人觉得舒服,晏时清是知道的。
他曾派人查过她,说是少时家中变故,养在父亲身边,为人处事,难免圆滑周到些。
晏时清那时听来,只觉心疼。
后来再见她,话语间不自觉就温柔许多。
——有些心动,不知不觉就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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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母待了一会儿,有佣人来唤,说前堂来了客人,是找她的。
那后花园就只剩下了晏时清和温涟予,以及零零散散几个还在摘柿子的佣人。
晏时清先开了口,他压着声音,低沉柔缓。
“温老师,要不咱们也进屋去吧,去母亲的花房,那儿是温室,也算暖和。”
温涟予略带些讶异的转过去,似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同她说话。
记忆里,这个晏家小少爷,一向倨傲逼人的。
——“好,劳烦晏先生带路。”
上周还听晏夫人说,温室里开了一株颜色奇异的菊,她还一直想见来着。
只是不过行进两步,她慢慢停了步子。
晏时清转身看她,不明所以。
温涟予抬头看了看树顶,走过去向树下的佣人低声交代,那佣人好像也同她很捻熟,一直点头。
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温涟予快走两步,跟上了晏时清。
——“麻烦晏先生等我,走吧。”
晏时清没问,只是点了头,继续往前走了。
一路上,两人一直沉默。
晏时清不敢贸然开口,他晓得自己名声不好听,也怕多说多错。
其实他憋了一肚子唐突的话,但又舍不得唐突这姑娘。
“温老师。”
——“嗯?”
温涟予抬眸看他,但也只是一眼,就迅速移开。
——她好像有些怕他,察觉到这点,晏时清心里难免有些苦涩。
“我只是好奇,温老师刚刚同他们说了什么。”
——他猜测着,应该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正好可以作为两人的谈资,说不定多说几句话,涟予就能同他亲近一些。
温涟予愣了一瞬,微低了头,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浅笑。
——“说来有些难为情,我擅作主张,请赵叔别摘树顶的几个柿子。”
听到前半句,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原来只是几个果子。
“为什么不摘完呢?”
这次是真的好奇了。
——“老人家讲的,秋冬摘果,梢儿上的留着。”
“我幼时实在不懂,刚刚却醍醐灌顶。”
“留几个给鸟儿吧。”
她没抱汤婆子的那只手往口袋里缩了缩,侧目看了晏时清一眼。
“这么冷的天,可怜见儿的。”
她说的话温软,呼出的雾气腾腾。
晏时清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地看着。
后来过了多年,许多人都问他,你怎么看上温涟予的?
别人都不解,她看上去,是个太过文静且无趣的女人,更遑论,也没有同晏时清匹配的容颜,还比他大几岁。
晏时清不回答,他傲慢一如当年,半点也不想和别人分享关于她的任何。
他们怎么会懂呢?
涟予于他而言,是白月光,是朱砂痣。
——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