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青把第二桌甜点清到一半时，狄海云终于收回了望向窗外明媚又忧伤的目光。
“有决定了吗？”开口的是夏子婵。
狄海云摇了摇头。
需要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了。
说起来似乎是挺漫长的过程，但女孩掐了下秒表:“六分四十三秒。”
她告诉君青:“比我想象中的慢点。”
“人形会限制我的发挥。”君青略带不满地回答，同时将半块芒果布丁扒进嘴里。
“别给他喂太多点心——咸了掉毛甜了发胖，不管哪个他哥都会来找我算账。”尽管心中忧虑良多，但狄海云见状还是不禁失笑，“先结账吧。服务员，麻烦过来一下。”
不，涉及健康问题更有可能是我姐，但狐月暂时窝在岛上十天半月的不会出来了。
君青在心里回复。
“下次找家有大胃王挑战的店吧！”夏子婵跃跃欲试，“我还还没见过能现场挑战成功的呢！”
“那些不行。”这次轮到君青忧伤地摇头，“你肯定没留意过，他们要么加魔鬼辣，要么限定了体型和体重。”哪条都掐死了他参赛的路。
体重限定的通常最高也就七八百斤，而君青的实际体重……计算单位是吨。
上回被狐月拖上称时显示的是多少来着？开头是三还是四？可能只有二？
“所以你不想把他们先干掉？”君青一边刮着奶冻碗底的椰蓉，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
“暂时不。我想先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看是否有谁会倒戈。”狄海云的笑容中再次带上些苦涩和无奈，“不说血脉相连这一层，本家一时半会也派不了多少人手过来，到时无人可用怎么办？”
若要这么简单就跟八荒狄家一刀两断，那还不如直接放弃八荒现有的基业另起炉灶，还能借本家素来仁厚的名望口碑打压对方。
“不知道，你家的事你们自己说了算。”君青是觉得彻底决裂会更简单。
至少外面那堆乌泱乌泱涌过来的杀手能看在狄家本家的面子上减少八成。现在不是，就因为在本家出面宣布决裂前，这事就只能算是一个大家族内部的纷争，大家都在安心地当刀子。
“我先前还以为伯父伯母敢让你一个人回来，已经留好后手了呢！”
狄海云的爹在君青知道他时就已经是狄家主事人了，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看得特别紧，恨不得把人关家里练成天下第一再出门。只是总拗不过儿子心怀热血梦想，就要是闯荡天下。后来他这还浪到了战场上，于是结识了君青。
反正君青作为狄海云的挚友，以前在私底下就没少被狄父狄母塞好处，要他帮着多照看自家儿子。
“确实带了不少人，但没料到天路还不足够稳定。我们在通过天路的时候走散，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漂到别的次界去了。”
他倒不担心那些手下——能跟他出来打头阵的必定每个都是精英，而狄家产业在许多人口旺盛的次界都有开业，且都还在主家的掌控内。
次界壁垒较主界薄，天路断绝期间，次界之间的联系还是多少有点的，不像主界能断得这么绝。
单他自己，他也不怎么担心。这点场面比他混过的战场差得远多了，至少来自异界的敌人没一个会看狄家的面子。
何况，他身上的“外物”总不会少了去，至少能占他真实战力的一半。他所在乎的，更多是自己难以保护的身边人。
狄海云取出一个装满了红色液体、半只拇指大小的小瓶放在桌子上，“还得多谢你的礼物，是它指引我顺利找到了主界。”
小瓶被放在在光滑的桌面上，一点点、一点点，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君青的方向挪动。
这是很久以前，君青在觉醒莲荼的力量后送给狄海云的礼物。
瓶中的液体是离水，莲荼的出生之地，也是他的力量源泉，同样的，君青也能借助离水进行定位、破空。这份礼物原是他方便自己能在狄海云有难时及时赶到才送出的，但狄海云一直没有使用它，以致后来连他自己都忘了。
倒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地方第一次排上了用场。
君青轻轻捏住小瓶。离水在瓶中疯狂震动，似要破壁而出。
他的灵魂跟离水之间确实有难以割裂的联系。吸引力也是有，但不应强大到这种程度。所以这估计是狄海云用了些仙修稀奇古怪的法门来增强这种联系吧。
“也难为你能一直带着。”君青喃喃道，把小瓶推了回去。
“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狄海云笑了笑，“而狄家最重情义，若我先把你忘了，恐怕我爹娘会是最先教训我的。这次我能来打头阵，也是借了点你的名头。你的另外两个……兄弟？分身？最近在混沌次界闹出了些名气。若我真有无法解决的大难，托你把我带回混沌界总可以吧？”
君青点头。
那是必需的。
而且——“我已经让他们两个去告诉你爹娘了。不会提到太多，就说你一个人到了主界。”心中诸多猜测，在未经证实前，他也不好直接说出去。
狄海云一怔，继而复笑。
“也好，免得他们担心。那么，这段时间就多得你担待了。你可有信心护好我们两个？”
君青再次点头。
再处理完一点事，遥天宇恒也该来了，到时三魂齐聚，又占据主场，只要不是行道一口气全涌过来，他没什么好怕的。
对了，还得警告下让由己那边控制住部下，别乱趟这浑水。
“那么我们来谈谈这个报酬的问题……”狄海云就着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又从夏子婵那边拿过笔，开始起草契约。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他俩之间关系好归好，但该付的一分没少过。狄海云也坚信这是维持友谊必须做到的。
不过……六艺俱成的儒仙有点尴尬地执笔在纸上划拉了两道，写出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他还没完全学会硬笔的用法。
毛笔的姿势不是，炭笔的姿势也不对，写出的东西在他自己看来简直不堪入目。
万幸君青那边未因此发笑，只有夏子婵见他窘境，自告奋勇要帮忙。
“谢谢，又欠了你一道。”狄海云忙不迭递过去纸笔。
“这个……要求不高包吃包住包空调就行。另外……我建议你把他也算上。”君青解下夭矫放到桌子上，伸出指头戳了戳睡得跟死了似的小蛇。
吃了那么多，肚子一点没见长。
“这是……巴君夭矫？”君青身边黑色的蛇似乎就这么条，虽然体型没对上，但妖兽嘛，变换体型也算基本功了。
狄海云基本认识君青家里所有人，但总归不是那么熟。
甚至连宇恒遥天都算不得他朋友，即使君青曾经多次强调过他们曾经是同一个人。
不过反过来，君青在狄家里也一样只熟狄海云跟他爹娘。这关系延到其他狄家人身上，就只剩下点头示意的份了。
“对。巴蛇，特别长特别大条的那种，战斗力绝对强，特别是防御力。让他围你一圈核弹都打不穿。”君青介绍时甚至放下了一直攥着的叉子，“就是吃得特别多，我一个人要养不起了。”
顺便提及家里的事，是明示金主爸爸赶紧接手这个大麻烦。
狄海云别的不多，财气绝对足。
君青相信他现场买下十个牧场专供夭矫吃饭都够。
“行啊。”狄海云笑着应允，“真难得见到你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
“因财食为难的样子？”狄海云习惯性地抬起一手，半挡住嘴，“按你们的作风，该是直接寻一处山林草场驻下吧。”
“没办法啊！”君青别过脸叹气，几乎无语凝噎，“人间规矩那么多！”
他试图找出几个具体的例子，然而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得含糊了事:“就说很多地区都有的动物保护法吧，野外几乎所有会动的都有可能被列上去，每个地方具体的还都不一样。被饲养的又不能直接抢，现在肉价还特别贵……”
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抓。
无主的大都受保护，没保护的大都有主。
要不他怎么会想要回老家？
“但你不也是在被保护范围里的吗？我觉得应该列表里也该有狼。”夏子婵说着，顺便就拿出了手机开始查。
“不用查了。我族属于红土次界，跟主界的狼族不能算一样。虽然很久以前能算一家。”何况红土狼族也算不上需要被保护弱势方，“再说了，这是凡人的律法，也庇护不到修行者身上吧。”
让法律保护灵兽修不被凡人伤害，听着怎么就那么好笑？
“红土灵狼是万千年前从主界狼族中分出去的一支，据称是初代狼王见人族崛起，便选择了退让，带着一众追随者占据一个次界，并将它名为‘红土’，再往后就有了他们红土一组。”狄海云给夏子婵解惑。
“有点儿不准。”君青叼着叉子说，“红土本来就有狼，不过是散的，跟主界的没两样。是初代跟追随者去联合了红土的原住狼族并发展壮大，才产生了现在统一的红土一族。”
红土中并不只有狼族，论个体实力狼族也远不是最强，但论整体，却是红土当之无愧的一界霸主。
就如主界的人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