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真...真破啊...
看着眼前斑驳脏污的墙面和摇摇欲坠的残瓦，顾东晋和覃觅齐齐在心中发出感慨。
为了查证档案中记录的信息，顾东晋从册馆刚一出来带着心腹下属林觅赶往林家。虽然有提到林家是因为家境贫困才送了林今宵入宫，但是他还真没想到竟然穷的这么真实。
林家位于西街的尽头，越过沿街的几户大宅，再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方能看到。
覃觅上前扣了扣门，布满锈迹的椒图门环略显沉重，随着他的动作激起了一片尘灰。两人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人回应，覃觅正想大声询问两声，便见门口缓缓地开了一道缝，露出半张布满沟壑的老脸。
覃觅连忙招呼道“请问这是林家吗？”屋里的人沉默了一阵，并未应答。
顾东晋见状便补充道“您好，我们是林今宵的故友，他托我们从宫中带来点东西探望探望您。”然后让覃觅示意了一下手中提着的盒子，正是他们提前备的一些见面礼。
破旧的木门终于打开了，门内是一位躬身佝偻的老者，身着满是补丁的青灰色布衣，手里拄着一根朽木拐杖。他眯着泪沟深深的细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来客。
顾东晋倒是任他打量，而覃觅则是心中略带忐忑，也不知老人家会不会信他们这番说辞。
老者端详良久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回道——“你们说啥？”
“......”
他们还以为对方一直不回复是在暗自观察，哪想到只不过是年老耳聋罢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位老爷爷不仅耳朵不好使，还略有几分痴呆，大多记忆都已模糊了，总是反复地说着“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易安叫过来的吗？”，沟通起来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顾东晋只得作罢，让覃觅将买的礼品留下，便告辞了。
离开之后，两人分别向周边的民户打听了一番消息，总算得知了林家的大致情况。
这林家本就是务农为生，仅靠城郊的一方田地勉强度日。那名老者唤作林旬，其大儿子从军多年未归，二儿子顽劣不堪早些年惹上了权贵被乱棍打，其妻也早就因病去世，独剩他一个寡居老耋。至于林家还有个小儿子这事，大多人则是没什么印象，毕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听说似乎是送人了。不过她们都提到了老者口中说到的那个名字——李易安。
李易安是林家的外侄，在街头开了一处猪肉摊。林旬一人寡居，又没有收入，其他亲戚亦是不管不问，全靠李易安的接济度日。顾东晋便立马带着覃觅前往西街去寻找此人。
***
两人来到了西街口，便看到猪肉摊旁伫着一位莽汉，在切着生肉给一旁等待的客人。
待他忙完后，覃觅便上前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李易安？”
李易安扭头看去，只见到一个穿着暗纹劲衣的青年人在同他问话，身后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却带着面具的神秘人，他迟疑地答道“在下便是李易安，请问有何贵干？”
覃觅心想这人看上去如此粗犷，没想到说话却是斯斯文文的，他微微斟酌了下回道“我们受林今宵之托来看望其父兄。听闻这些年都是您在照顾林父？”
李易安一脸惊讶“你们是受今宵所托？这八年来他可从不曾跟林家联系过，怎会突然……”他话犹不尽，眼中尽是怀疑。
覃觅一愣，情报里的确说林今宵早已不与家人往来，怎么这亲戚似乎还很了解他的近况？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顾东晋从后方踏出接话道“其实我们并不是受他所托。我二人曾经被招入宫中干些手艺活，因为不懂礼数犯了些规矩，多亏林公公照拂才得以安然无事，便想好好报答他一番。只可惜再没有机会进宫，于是想着能寻到他的家人，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到了林家却发现仅有林老一人，且沟通有碍，便听得邻人的消息找到了您，想打听打听林家的事情。”
覃觅在心中默默鼓了个掌，不愧是掌司使，圆谎真是信手拈来，自愧弗如啊！
李易安哼了一声“你要报答林家，还不如报答我。这小子原名林迹，当初林家家贫，他又总是不听管教，我舅父便想将他卖给奴隶贩子。若不是我可怜他，给他改了个名，塞了点银子送进宫里，他怕是难以活到今日呢。如今我舅父家仅剩一儿从军，他又年老体弱，亦是全靠我家接济。”
顾东晋故作感叹道“原来林公公身世竟是这般坎坷，兄台也当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啊。”
李易安叹了口气“这世道不易，都是自家人，便能帮就帮了。这是这小子八年来也没个音信，我还以为他在宫中惹了事早就被杀头了。若不是前段时间灯会的时候在街头碰到，我看着面熟唤了一声才发现竟真的是他。通过他的同伴才知他撞了脑袋失了大半记忆，难怪连我都不记得了。”
顾东晋听得仔细，心中暗暗对了对各方的说辞，并未发现有什么纰漏，又打探了几句便准备离开了。临行前还客套地问道“那不知我等能为兄台做些什么事情呢？或是林家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
李易安摆摆手“你们欠的是林今宵的情，我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若是真想报恩，可以常去看望下我舅父。虽说他当初所为着实过分，但毕竟是林今宵的生父，若是能替他尽尽孝，也算是福报一件。”
两人齐齐应下，然后便告辞离去了。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李易安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
前几日公主召他入宫，便是为了给林今宵铺排好一个身世。他的母辈便姓林，而他原身的舅父家确有一个小儿子叫做林迹，但是早早就夭折了，当初觉得不吉利便谎称送了人。也幸亏林家只剩下一个记忆不清的老爷子，另一个儿子也多年不曾返家，不然就很可能被识破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
顾东晋和覃觅回到慎刑司后，便派人询问了布在京城的暗线。灯会那日众人汇集，宜生事端，他们在各个街道都增派了不少人手，确有人在那日见到了有两名清秀少年和这个屠夫见了面。
顾东晋仔细对比了近几日的情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难道这个林今宵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太监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奇怪在何处。他可是为了调查这个小太监花了不小的功夫，至于沈念念那边则是交给了下属覃寻负责，也不知进展如何了……顾东晋正思索着，覃觅却突然奔了进来，急促地禀报道:
“掌司使！覃寻方才传来消息，说……说沈念念已经服毒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