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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茶茶感觉到脸上热热的,还有点湿湿的,这种感觉就好像之前在家里院子里逗邻居家的狗狗,狗狗凑到茶茶脸旁,温热的气息吐在茶茶脸上,惹得茶茶又痒又酸。

“难道我回到了家?”茶茶猛地睁开眼,而正在嗅茶茶的连,被她突然睁眼的动作吓得往后弹了一步,然后尴尬地开始原地转圈,模样也像家里院子里那条邻居的狗犯错的样子。

茶茶忍俊不禁,连瞪了茶茶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天亮了,要出发了,人类的孩子。”就急急忙忙往外跑,往外跑的时候还差点撞上正要进来的斑,斑看着落荒而逃的连,又看看正在偷笑的茶茶,意味深长地笑了。

昨晚他们来到连的大本营,茶茶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大本营,眼皮子就已经快睁不开啦。在被斑驮上背部、又被轻轻放在干草堆上、彻底进入梦乡之前,茶茶的意识还努力在大本营逗留——这是一个干燥又温暖的小山洞,小山洞中间是一堆烧得正旺的火柴,连坐卧在火堆的另一边,警觉地审视着茶茶。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了,说是大本营,其实也甚是简陋,咦,等下,壁上好像挂着一个……挂着一个……挂着一个小小的草环?

还没来得及细看,茶茶就被温柔放到干草堆上,又一波强大的睡意席卷而来,茶茶放弃和睡意的抗争,呼吸开始变得均匀。

“口硬心软。从前我可不知道你会睡在干草堆上。”斑并不看连,自顾自地地坐卧在火堆的一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看着那团正上下跳动着的火焰,问道,“你……招募到同伴了吗?”

连叹了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留在沙漠里的,除了我,就是沙子了。那些秃鹫大哥,根本理都不理我。”

斑又闭上了眼睛,紫紧挨着斑庞大的身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虽然昨天已经被荒漠景色深深震撼过,但是当茶茶走出小山洞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景色,还是不由得发出了惊叹声——初升的太阳,正绽放着与昨日黄昏时候所见不同的光芒——玫瑰色的光染尽薄云,光于薄云中穿透,然后温柔包裹住这片荒芜大地的每一粒沙尘。此时的太阳,正把满腔的爱意和美丽倾泻在这片沙子的怀里,像跟情人厮磨着低语:“宇宙和光爱着你。”

连见茶茶半天不挪步,想出声叫她,但同样也怕他自己的粗暴会惊扰了这晨光美景,于是便回头小跑到茶茶身边,不轻不重推了下茶茶,茶茶回过神,看到连不善的脸色,又看看原来斑和紫已经在前方等候多时,便也和连小跑着,去和斑、紫会合。

“她太慢了。”连不满地说,“照这个脚程,我们什么能到西边海洋?”说完瞪了眼茶茶。

茶茶被瞪得缩了缩脖子,她不能否认连的这个说法,但她也已经以她本身最快的速度赶路了,可是你看,斑迈一步,紫蹦一尺,连跑一米,步伐小的茶茶往往甚至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同伴们。

斑停下来,对茶茶说:“茶茶,你爬上来,坐在我的背上吧,这样我们可以跑着过去——紫也一起上来。茶茶你就不用这么累了。”茶茶听了,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斑宽厚的背部。

紫也爬了上来,斑看了眼依然满脸不屑的连,道:“不然,你也上来?”

连撇了下嘴,如箭出鞘般往前冲了出去。斑高声说:“坐稳啦,我的伙伴们!”接着就在沙漠中奔跑起来。茶茶和紫连忙伏低身子,两只小手和两只小爪紧紧抓住斑的身子不松手,唯恐被颠下去。斑奔跑起来的时候,身子就像一个弹簧,一下就能弹出老远,风都追不上,只能甩在茶茶和紫的脸上,弄得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啦!

茶茶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斑没多久就追上了连,然后和连并驾齐驱。连的身子也像弹簧,灰亮色的皮毛在风中随着他奔跑的步伐有节奏地律动着,之前脸上那阴郁的神情仿佛被这迎面的风吹散,现出了属于他的本来神情——刚毅,勇敢。

这片沙漠其实并不大,但要出去实在是要花点时间,而这里除了稀稀拉拉的几棵绿植,就是不间断盘旋在上空的秃鹫。茶茶第一次认识秃鹫,是在家里的电视上,她惊讶于秃鹫的翅膀,完全张开竟然有几张A4纸平铺起来那么大。但当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秃鹫,是在斑的背上——此时斑和连都跑累了,开始放慢脚步,边走边聊——茶茶于是可以完全躺在斑的背上,正当她看着天上那正跟着她一起走的云朵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黑,但不一会儿又亮了,反应过来才知道,原来是一只大鸟,张开翅膀正在半空滑翔着,翅膀之大竟然可以达到遮天蔽日的效果!连看着秃鹫往荒漠的另一边滑翔而去,叹了口气:“那边又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尸体了。”

斑马上捕捉到连话里的重要信息:“又?”

连点点头,对斑的洞察力习以为常:“秃鹫以腐肉为食,但他们平时一般不出门,以往他们都是嗅到了空气中有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才会出现,当然是动物自然老死之后的事情。其他时候就在他们自己家附近吃果子或者植物的种子。可自从通道打开了,秃鹫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而动物的生死有一定的规律,不可能隔三差五地就有动物老死。如果要说原因的话,”连看了眼茶茶:“就是人类入侵,打破了动物们一贯的生死规律。原本动物的生老病死,和秃鹫的以腐肉为食现象,是天地间的一个自然轮回规律,就是你们人类,”连又看了眼茶茶,眼里瞬间凝结了冷气,“不仅打破了平衡,还伤害了这个自然规律。”

茶茶又被连的敌意攻击了,但是此时的她,心里即使充满了愧疚,但有一些话,她必须得说。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坚定地对连说:“我为我同胞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也要跟所有被伤害的动物说对不起。但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从过去到现在,直到未来,我都不会去伤害其他生命体,但我会为同胞的行为负上责任。连,请你相信我,等找到大央,知道了关闭通道的方法,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这是我作为人类,给你们的补偿。”

连难得的没有反驳,他静静地听完茶茶的话,把头偏过去,视线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他当然相信茶茶,因为他相信斑,相信大央。只是狼的理智暂时占不了上风,连心想: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也许我就能全身心地相信你了,茶茶……

沙漠中,并不总是平整的沙地,过了这片平整的沙地,他们开始去爬那一个连着一个的小沙坡,这些沙坡彼此相连,绵延不绝,仿佛能够延伸到天边。

沙坡不比沙地,沙地踩上去还是硬的,松软的沙坡却是踩下去容易、抬起来艰难。为了保存体力,他们停止奔跑,开始行走。沙坡不深,但也不浅,斑和连一踩上去,沙子立即哗啦啦把脚围住,再抬脚,就带出了一脚背的沙子。茶茶看到斑的脚印要比连的要深,突然意识到也许是因为自己在背上,给斑增加了负担,于是坚持要下来自己走,斑拗不过,就把她放了下来。紫还留恋着在斑背上驰骋的感觉,一时半会儿还赖在上面。

茶茶迈出第一步时,就有了一种她正在游泳池中走路的错觉,只不过这水换成了沙,她才知道,原来沙子和水的阻力,是差不多的。

正当茶茶不得不低着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左右两只脚轮流和沙子较劲的这件事情上的时候,一直和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的连突然沉默,他停了下来,全身肌肉绷紧了,两只耳朵警觉地竖起来。长久以来,他与这里的沙子建立了一种亲密的关系,此时此刻,他察觉到脚下的沙子,正处于一种微妙的躁动状态中,这是在提示他,有一个危险,正悄悄地接近他们。

连抬起前爪,示意身后的同伴停止前进,同伴们读懂了他的身体语言,也都安静又紧张地停了下来。

他们恰好在一个小沙坡的底部,在将要往上爬的时候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安静,但这平静的表面下藏着多少暗流汹涌,不只是连,敏锐的斑也早察觉了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感受到脚下踩着的沙子愈发躁动,它们似乎在叫着嚷着、碰着撞着。茶茶同样发现了异样,低下头一看,看到沙子开始流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连,连的神色愈发严峻,他一动不动盯着前方,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两只耳朵上——他的两只尖尖的耳朵,此刻正像雷达一样,监测着周围的情况。

危险就在前方!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上方,连如离弦的箭、更如破浪的风,冲了出去。主动出击,直面危险,这是沙漠孤狼——连的作战方案!

紫早已经从斑的背上下来,在斑跟着连冲出去之前,回头对他嘱咐了一句:“照顾好茶茶。”紫应声而立,全身的毛瞬间由洁白的颜色,变成了愤怒的红色!

在这个时候,从沙坡的另一边、也就是连和斑冲出去迎战的地方,传来了枪声,然后就是连喉咙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以及斑的大吼,接着就是一些粗鲁的话语:“看准再射!你这个蠢蛋!不要浪费子弹!”

茶茶一惊,意识到他们所遇到的危险是什么了:一群不怀好意的、带着武器的人类!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小沙坡,紫急忙想拉住,却发现来不及拦住她了,于是跟着茶茶也爬上了小沙坡。他们两个一爬上去,就看到正有五个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头盔的男人——这些男人的年纪大概跟茶茶爸爸的年纪差不多——他们此时围成一个圈,其中三人正举着枪对准圈的中心,另外两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网,而被他们围在圈里的,是已经处于作战状态、呲牙咧嘴正发出威胁低吼声的连和斑!连和斑此时站立起来,背对着背,竖起了全身的毛发!

茶茶看着着急,她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猎人总是用武器射杀猎物——不管猎物多么凶残!她不希望斑和连受伤,她必须做点什么!

可对方是五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啊,一个胳膊肘就可以把茶茶给抡飞,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该如何作战?

拿枪的三人中,有一人悄悄扣动了扳机,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斑——他们认为,只有率先射倒体型庞大、极具威胁性的老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拾那只狼。这次来到灵林之地,虽然前几日都毫无收获(他们当然不知道,动物们为了躲避他们都藏了起来),但今天能捕获到一只老虎和一只狼,段园长也不会不给他们工资!

那人暗中扣扳机的动作,茶茶尽收眼底。情况已经危急到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千钧一发之际,茶茶站起来,挥舞着双臂大喊着:“叔叔!叔叔!救救我!我迷路了!”边说着,表情就开始变得委屈,扁着嘴泪眼汪汪的,一边把吓得“手舞足蹈”的紫给踢下小沙坡——红色的兔子太惹眼,被捉到就不好了!

“战场”上的人和动物都被茶茶这一叫喊吓了一跳,男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大概十岁的小女孩;连和斑更是想不到,在这么一个剑拔弩张的时刻,她竟然跳出来了!

可谁说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呢?

趁着男人们一瞬间的分神,斑和连同时扑向拿着枪的那三人——斑用巨大的掌一下拍晕了两个,再看连,一个干脆利落的飞脚,就把剩下的一人踢晕。三把枪散落一地,另外两个拿网的男人反应过来,弯腰就想捡起枪,斑和连眼疾手快,把枪踢到了他们拿不到的范围,然后冲着他们龇出了尖牙。

那两个拿着网的男人,吓得扔掉手里的网,不顾晕倒的同伴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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