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他是无理取闹,也是不对的。
苏妙看过《刘伯温传》里说过的一句话,世间最软弱的是言语,肺腑之言和哄骗之语相差无几。
苏妙问他,“阿继,你说我为什么要走?”
陈继缄默。
苏妙知晓他知道的,续言道,“你把我困死了,我才要逃,你若明码标价,设一个底线,我若不逾,你就让我自便,我也安然。”
“可你把话都说死了,框条定得明白,像建了一个只许我单人站着的牢,说的难听些,阿继,你在软禁我。”
苏妙母胎solo二十年,没有恋爱经历也玩过橙光游戏吧,好歹被人夸过语言天赋不错吧,这就跟陈继对线。
“没人不盼着自个欢喜的人也欢喜自个,”苏妙缓言,“若我与你今日坦诚一言,你仍然疑我,我也不会再对你说这些了。”
威胁谁不会?
苏妙双手捧他脸,凑近了说,“你以前还问我,怎么样才能让我高兴。”
陈继凝神,伸手把她脑袋一摁,温软相贴,他伸舌舔了舔,才松开她。
苏妙没料到他这动作,险些往下栽下去,双手扑腾抓住他的肩。
苏妙喘了几口气,陈继便问,“我如若答应你了,你能答应我什么?”
苏妙牵他手放在心口,秋水澄明,缓言,“我能答应你,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陈继笑了。
——
叶上初阳。
她醒后,陈继已去上朝了,那俩婢子也不在屋里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但过一会二人就进来,伺候苏妙梳洗。
末了她们端上凉水要走,苏妙就说,“去请林御女来。”
二人应了声是,也就退下了。
林玉仪听说苏妙来寻她,忙不迭就来了,一袭青翠衣裳钻进明月榭,就抱住人儿说,“妙妙,让我好想——”
苏妙嫌弃地推开她,连啧了好几声,“林玉仪,你一路跑着来的?身上好粘。”
林玉仪抹了两下手臂,确实是粘的,但她并不为此势弱,叉腰道,“苏妙!多久没见了,开口第一句就这?”
苏妙站起身,哼一声,“怎么了?这年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林玉仪作势要打她,谁想还没碰到苏妙,她就倒下了。
苏妙“哎呦”几下,说,“没有一万两银子休想让我起来!”
林玉仪笑着瞪她一眼,就起身去合榻落座,边说,“那你就趴着,别起来了。”
“林玉仪!你好狠的心,”苏妙自个爬起来,故作泫然,“我懂了,当年大明湖畔的绣帕终究是错付了!”
“就这?”林玉仪顿了顿,“演技尴尬得我脚趾抓地来了套眼保健操。”
苏妙:???
苏妙说,“你变了,你不是我最爱的狗子了。”
林玉仪趴在合榻上,贼兮兮地笑,“我懂,”她瞧了眼坤德榭的方向,“那个才是,对不?”
苏妙觉得其实挺奇怪的,都来避暑行宫了,怎么陈继还要上朝。
但转念一想,五个月不上朝,等着别人造反吗?
不过她回来的时候,确实见到山下有些屋子,好像是某些官员嫌上朝远了,特特盖的。
不过谁敢在陈继眼皮底下盖个又大又好的房子,那不找骂吗,所以苏妙刚到行宫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那个小村落。
苏妙嗔道,“随你怎么想!”
“啧啧,”林玉仪盯她看了会,揶揄,“脸红了——”
话音刚落,苏妙就摸摸脸,并说,“才没有。”
林玉仪“哎”一声,“三皇子和苏府尹之女的故事谁没听过,还装呢?”
当时传的并不怎么好听,毕竟晋王陈无、钦王陈安和太子陈南才是即位的最佳人选。
一个落魄皇子和二品官女的故事。
那只是女子不守闺仪的笑谈罢了。
苏妙想着,眸光就黯淡下来,一双温软柔荑握住她手,她抬眸。
是玉仪。
她轻言,“别再想了。”
苏妙说,“阿继满月,旁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名宜‘继’这个字,这个字让他这一辈子都吃了很多苦头。”
继,是后继有人,是继续。
继谁的续?那太意味深长了。
“阿继的母妃....听说是好相貌,而阿继又取了她与先帝二人容貌之长,生得轩然霞举、龙章凤姿。”
“萧贤妃,生子陈安、生女陈悦,颇得盛宠。”
陈安他的母妃嚣张跋扈,但他却恬淡自如。
萧贤妃的孩子,一个平安,一个喜乐。
而陈继,被冠一个“继”字,被众妃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母妃欣妃,甚至都不配出现在问心说的故事里,她实在太平平无奇了。
只能成为萧贤妃“残害妃嫔”简写的其中之一,一笔带过。
“玉仪,有时我想,若我嚣张跋扈,成了第二个萧贤妃,他是不是就厌恶我了。”
那个杀了陈继母妃的人,正是萧贤妃啊。
玉仪不知怎么安慰,单说,“你别想太多啦。”
宫里的事,太多也太复杂了。
陈继是没有童年的,这个穿越的苏妙其实也没有童年,正好凑一对了。
陈继的幼稚都给苏妙看光了。
苏妙“嗐”了一声,说,“反正我也嚣张跋扈不起来,也做不了伤天害理的事。”
林玉仪拍拍她的肩,“你当然不能做!做了我们就绝交了!”
苏妙白她一眼,“谁稀罕哦?”
林玉仪发狠了掐她,佯怒道,“你要死啊!”
苏妙吐吐舌,“略略略,凶八婆。”
林玉仪下榻来,跟她上同一边,搓搓手要去挠她痒痒。
两人又扭打在一块了。
午膳时,小修修就进来了,苏妙和林玉仪一个看书一个作画。
林玉仪听见声响就抬头,喊道,“嘿,修哥儿!”
陈修眨眼,朝里边看了看,问,“林姨娘?”
林玉仪从木案里侧走出来,靠在柱子上,只手撑着脑袋,跟个二流子一样,“怎么了,才多久没见,就认不得我了?”
语毕,陈继入殿。
看见陈继进来的那一瞬间,林玉仪吓了一跳,险些没撑住摔倒,她赶忙站好,礼道,“见过陛下。”
苏妙硬是捂着嘴把一长串炸笑憋回去。
陈继看她一眼,嗯一声,就向苏妙走去。
苏妙在合榻上搁了书,伸手笑道,“阿继,抱抱。”
陈继无奈地勾唇,将她抱起。
苏妙像八爪鱼一样地趴在他身上,然后在陈继看不到的那头,苏妙朝林玉仪做了个鬼脸。
林玉仪“啧”一声,跟陈修说,“走走走,我们俩别在这当电灯泡....”
“林姨娘,什么是电灯泡?”陈修小声问。
“就是一对夫妻亲热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人。”
陈修轻“哦”,继而道,“可我才刚来呢...”
林玉仪二话不说,赶紧把他拉走,到了殿外才说,“你这小孩,也太没眼力了,难道和林姨娘在一块不香吗?”
林玉仪拉着陈修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明月榭。
苏妙看着林玉仪带陈修走了,竟然有点暗爽。
她拍了拍陈继,笑道,“阿继!你有没有看见!哈哈哈哈哈林玉仪她好好笑啊鹅鹅鹅!”
陈继:我看你也挺好笑的。
陈继并不放她下来,就坐在合榻上,让苏妙面对面坐在他膝上。
然后苏妙跟他说,“我发现最近这些日子也忒没意思了,阿继,玩双陆吗?”
陈继让德全去拿了棋盘,口述双陆规则。
说完了德全也差不多回来了,便摆上合榻的小几。
玩了十把,把把输。
苏妙气得头疼,“再来!我不信我赢不了!”
陈继忍俊不禁,“你要赢不容易,要我输还不容易?”
一局了了。
苏妙:.....???
陈继叹了口气,“可能妙妙确实不适合玩这个。”
?这不是讲运气的游戏吗?
非洲酋长的亲闺女?
陈继说,“妙妙,用膳吧。”
“我不!”苏妙气鼓鼓地,“继续玩!快点!”
陈继语气冷下来,“吃不吃?”
苏妙叉着腰说,“吃!”
用最拽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但苏妙已经开始盘算,要设计一点对自己有优势的游戏,至少是她玩过的,陈继没玩过的。
第二天林玉仪来的时候,苏妙就在裁小卡片。
“13*4+2=54,”苏妙碎碎念着,然后把卡片放在案上,抽出十二张,对林玉仪说,“玉仪来,你来画,画四张叶子,四张花,四张果子。”
然后她又继续投入画草花、黑桃、方块、红心的战斗中。
等她画好了,林玉仪早就歇着了,把她画的放在一旁晾着。
“林玉仪,你干嘛那么较真?”苏妙拿着卡片都想笑。
上边的水墨画栩栩如生,精巧绝伦。
林玉仪冷哼,“我这是信手拈来。”
瞧瞧,把孩子牛的。
苏妙把卡片都收起来,搁在案上说,“来,林玉仪,打牌!斗地主!”
“这又是啥玩意?”
苏妙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叶花果,就这样玩。”
因为她不会画JQK的图,也不好和林玉仪形容,干脆用草木生长的过程来充当。
“一和二大于叶花果,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叶花果都是按顺序的,一个叫单牌,两个一样的叫对子,三个叫带,四个叫炸....”
她大概教了林玉仪一些东西,比如王炸最大,要两个炸才能压,顺子、飞机诸如此类。
还打了一把明牌给林玉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