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道,“最后一次。”
当真...是最后一次吗?若真不可成,他会放她走吗?
贤淑榭的菡萏细香随风而来,
田田荷叶浮在水面上。
岁月静好。
晚时苏妙提着灯笼,在明月榭的四周走走,成林的竹子在墨夜的小蟾下,如积水空明水草相交。
“小主....这儿阴森森的,当心有鬼!”素心跟在后边,提着四角兰草提灯,因为害怕,手一直晃。
苏妙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这辈子还没害过人命,你怕什么?”
忽而苏妙转头摆个鬼脸,素心大惊失色连退几步。
苏妙笑了满屏的哈哈哈,又叫她跟上。
“小主!!有蛇!”素心在后面咋咋呼呼的。
苏妙无语的翻个白眼,“冷静点,多半是勾到树藤了。”
“不是啊!小主!真的是蛇!它爬了!呜呜呜....”素心吓得哭了,苏妙才回头看她。
苏妙拿着八方宫灯凑近看了,最后只能叹口气,“我都说了是树藤。”
她伸手将那缠在素心脚上的藤子拿开,起身道,“回去吧,给你吵吵的都没兴致了。”
和素心来就吵,和问心来又等于是告知了陈继,自己来素心问心又抱着她脚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唉,太难了。
一进门去,就看见德全在里边,苏妙伸手拂去衣裳和青丝上的枯草,问道,“德全公公?”
德全本是一派焦急之色,见到苏妙后才迎上来,遂道,“陛下醉了...他....”
他念着苏妙的名字。
“醉了不是正好,你们收拾一下就能睡了。”
苏妙都能想到德全要说什么,后舒了口气,“算了,带路吧。”
坤德榭有竹帘,遮了外边的月色,衬了屋内的光。
陈继趴在桌上,德全送了苏妙进来,就出去了。
苏妙听门被关上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
她金莲移,至于他边上坐下,缓道,“陛下...”
陈继闻声抬头,醉醺醺地问,“你是谁啊。”
苏妙当即就笑出来了,好憨啊。
陈继起身,步履踉跄,伸手道,“你来抱我。”
苏妙也生了玩意,抱着陈继像抱住一只大熊。
陈继重的就像是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他将她圈在怀里,下颚贴在她肩上。
忽而他双手抓着苏妙的肩,头抬起来,眼里闪着光,“是妙妙的味道,你是妙妙!”
苏妙下意识闻闻自己身上,朱唇启,“没味啊。”
陈继凑过来,像大狼狗一样嗅嗅香腮雪,嗅嗅脖颈。
苏妙便将他脸色掐一下,嗔道,“干啥呢你,你是狗鼻子啊。”
陈继竟扁了扁嘴,有点儿委屈,“就是这个味道。”
“你醉的不轻啊,”苏妙说着就往外走,“我去给你喊碗醒酒汤。”
“不要,”陈继拉着她的手,“醒了你就走了。”
苏妙超级无奈地看他。
你这种情况,遇到刺客能存活的概率为零。
你这都不是在玩火,你这是在玩命。
“妙妙,”陈继喊她一声,“怎么都看不到你。”
“你头都垂着你怎么看得到我?”
“头抬不起来...”陈继很难受地说,“你帮我看看我脖子还在不在?”
苏妙抿唇憋着笑,柔荑摸了摸他的后颈,再双手拖起他的脸,琼鼻碰他额头,笑言,“你好可爱啊。”
陈继眼睛睁不开,鸦睫颤了颤,透过光亮看她的模糊模样,只委屈道,“你笑我。”
苏妙赶紧摇摇头,宽慰道,“怎么会,我是在高兴的夸奖你。”
陈继带着哭腔,“你明明就是在笑我。”
完了,把一大老爷们整哭了。
苏妙抱着他拍拍背,然后问,“这样好了吧。”
陈继轻“嗯”一声,“那你再多抱抱我吧。”
“能起来吗?”苏妙问他,“去床上躺着,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回我明月榭待着了。”
陈继哼了一声,嘟囔道,“起不来。”
“你再不起来我要打你了哦。”苏妙挥起了手。
“你打啊你打啊,”陈继抱着苏妙的腰,“我不放开。”
苏妙还是没挥下去。
而折腾半时辰,陈继还是不肯睡,化身嘤嘤怪,一口一个妙妙,比苏妙的熊孩子表弟还难带。
因为表弟他力气没陈继大,伸直了手撑他脑袋,他都打不到苏妙。
“陈继,你要是再给我这么油腻!”苏妙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不睡我不睡,”陈继依旧抱她腰,“睡嘛,我的床大。”
“我跟你说,我床更大,因为旁边没人和我抢,”苏妙抠他的手,奈何他松了又比前一次抱的更紧,“你明天上不上朝?你现在还不赶紧睡?”
姐姐式威胁。
“我的床大!”陈继喊道。
“嘘...”苏妙捂住他的嘴,“你可真是我大哥啊,你再喊大声一点你明天都身败名裂我跟你说。”
陈继嘟囔,“你都可以喊那么大声...”
“那我和你能一样吗,”苏妙白他一眼,“我就算今晚骂你都没人敢说我。”
“嗯?为什么?”
呃,为什么....因为她同陈继共枕的时候,已经骂过了啊。
“解释起来难以启齿,反正你不要咋咋呼呼的就行,”苏妙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才缓言,“睡一块你别弄我成吗?”
“我难受...”
苏妙笑着看他,“你知道满江红吗?”
他难受是真的,她才来了姨妈也是真的。
苏妙次日醒的时候,陈继蜷在一边。
明明很大的床,却还是怕碰到她的温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她叹了口气,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本想轻步下床,小腹却作痛,在玉足落地时忍不住压低了声道,“啊...”
她只能抱住双膝坐在地上,想等着这疼过去了,自己再站起来。
然而陈继原先觉得昨晚他的所作所为,都不想面对苏妙,却听这声痛呼后,赶忙起来。
他锁眉看她,问道,“哪儿疼?”
他喊德全去请太医,苏妙遂轻言,“去请他们也没法子的....”
“总不可能一下就不疼了...”
陈继抿了抿唇,他当然知晓,可他也见不得苏妙难受。
多疼啊,疼到额汗密,脸苍白,就连手心也冒虚汗。
苏妙莞尔,“哪就那么娇贵了...”
陈继只觉如鲠在喉,舒了口气才说,“都说我是皇帝,我却连心爱女人的疼都无能无力。”
无能无力的事情多了去了,不是因为你是皇帝所有的人都该爱你,不是因为你是皇帝,就可以比别人活的长些。
苏妙轻摇了摇头,蓦然开口问,“陈继,你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比你先走吗?”
可能我...根本就等不到给你陪葬。
陈继愕然,继而晃首,“不会的...只要我!只要我在一天,我一定会给你最好最好的照顾...”
天灾人祸躲不过,陈继只是人,不是神。
苏妙忽而问,“既然你希望我好好活着,那你为什么....想要我给你陪葬?”
陈继缄默片刻,“我活着的时候,任何要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不想你受委屈。”
如果我在,我希望你被安排,被宠爱,可是如果我不在了,我不想你自己孤独的走余生的路。
其实潜话就是,我不相信有人会像我一样爱你。
他甚至觉得,苏妙与他人产生感情也会被伤害。
陈继的情话,像他一样,强势而动听。
可是...一直在伤害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
苏妙真的被陈继抱了很久很久。
苏妙都觉得他身上全是汗了,可就是不撒手,好像抱的紧一点她就不那么疼一样。
后来熬了些姜汤喝才好些,苏妙便要回去明月榭了。
可她此时穿越竹林,昀光透过叶子点点落在她的青丝,她趴在陈继背上,任由陈继背着她走。
其实她可以自己走回来的。
陈继将她放在合榻上,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素心问心都不在,苏妙就坐在床边,暖暖的风撩起她的青丝,她抬首去看外边的景象。
偌大的庭子,庭内有松树与青竹,鸟儿啼叫如歌,小清溪将远处的落红带来,注入进一池睡莲里。
她阖眸再轻启,解垣站在庭中,对她笑。
苏妙有一瞬间的晃神,以为他是玉和。
解垣缓步走进来,轻声唤她,“妙儿。”
“你说得对,我不爱他,”苏妙续言,“但我只嫁给皇帝,无论皇帝是谁。”
因为她想当太后,而且必须要当太后。
她要赢,赢过傅羡鱼,赢过白书,赢过虞不殊,赢过秦涵。
苏妙看到解垣身形晃了晃,遂笑道,“你觉得我很物质?”
解垣摇头,单说,“你很实在。”
“那你要知道,进宫的女人都想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苏妙手支着脑袋,“不是皇后,是太后。”
解垣字字清晰,“我会帮你。”
苏妙一愣,竟找不到感谢的话来说,只能道,“谢谢。”
“如果....”
解垣缓缓启唇,眼中的春水闪着微亮的光,像是漾开的清波。
“如果我当皇帝,你也会嫁给我吗?”
苏妙错愕。
琴师篡位,没兵权,没实力,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天下太平。
他怎么可能成功?
“我会嫁给你,”苏妙叹了口气,“但我不希望你以卵击石,不希望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