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替苏妙捏捏肩,苏妙感觉她十六岁的身体,已经半截入土了。
陈继的事他就透露了俩字,她就被折腾了半宿。
可仅仅是那两个字,前苏妙对苏妙的负能控制都没那么深了。
让苏妙不由得冷笑一声。
呵,女人。
不过也可以看出来,陈继以前口风有多严,要不是苏妙这么聪明,这么会直击软肋,根本都试不出来。
她算是赌赢了吧。
如果说苏妙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那就是用了感情刀。
陈继肯定也意识到了。
但就是要让他脑子一热说出口,这就是苏妙的目的。
可惜她不知是太高估苏妙和陈继的感情,还是太低估陈继的自持能力了。
苏妙发觉她还是太把重心放在后廷了,而忽略了很重要的大局观。
没办法,这是玩宫斗套路走太多的通病。
首先,先帝有十一子,有四子死于早夭,包括先太子在内的三子死于宫变。
剩下四子,分别是晋王陈无,贤王陈谦,康王陈秀,还有陈继。
其中年纪最长的也是陈继。
前边的大皇子兼先太子陈南,体弱多病二皇子陈安都离世了。
令苏妙觉得最汤姆苏的,应该就是陈继的皇叔,宣亲王陈誉。
也不是说他权倾朝野,只是他逍遥自在的实在不像样,仿佛是天空最自由的鹰。
而且他只大了陈继一岁,又长相俊美,尚未娶妻。
但苏妙的记忆里,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妙都忍不住啧啧几声。
但如果因为她觉得宣亲王很苏就不把目光放远,也太不应该了。
其实并不急,因为四月初,约莫五日六日时,会有一场清明宴。
也就是清明后一天,太后会召皇亲国戚共赴。
时间一长,什么都会浮出水面的。
有的人情比金坚,有的人渐行渐远。
苏妙又想起听琴阁了,虽说这几日都有一阵没一阵的下蒙蒙细雨,天就像笼了轻纱。
苏妙生了玩心,让素心问心都不必跟着,独自撑了把伞就出去了,却把伞丢在翊坤宫门口,捂着嘴偷笑。
好早就想这么玩一次了。
还说如果中考结束是下雨天,就要和秦涵一起不撑伞的走回家,结果那天是大晴天而且热得快死。
苏妙一路趋至花园,敛衣转了数圈,细雨濡湿她的青丝和裙袂。
桃花娇艳欲滴,又因着是雨天,四周空无一人。
好美好静。
她就这样三步一玩的来了听琴阁。
她的模样当真吓了人一跳。
略施粉黛的脸都花花的,青丝被打湿得彻底。
琴女见着慌了神,苏妙连连摆手说是无事,借了帕子将脸擦干净。
不施脂粉,苏妙也非人间尤物。
“婕妤...您还是早早回去,不然就该染寒了...”琴女声儿带着担忧。
“无事无事,借你们的衣裳一用就好,”苏妙凑过去悄悄问,“你们那个姓解的琴师不在吧?”
“我在。”
那声音让苏妙一个激灵。
对不起,讲你坏话了。
不对,我tm那么讨厌你还不是因为你搞什么礼尚往来,勾起妙姐伤心事。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琴女去拿了衣裳给苏妙,苏妙便问,“解琴师,我都说话那么小声了,你咋还能听到呢?”
“我是琴师。”
哦,就是说你听力很好是吗?
苏妙了然哦一声,去换了衣裳出来,理都不理解垣就去原先放琴的地儿跪坐着。
葱指拨弄,奏一曲心若为城。
解垣与她隔帘,听她唱一句,“圆月一轮,嘲笑破镜重圆,终有裂痕——”
解垣低眉,终有裂痕吗?
苏妙觉着这些琴女对于她找个脸盲来说,都差不多。
解垣还是比较有辨识度的。
苏妙突然想起,她的列表改过这首歌的歌词。
那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故事中女子与她心上人,相遇相知相恋连理,然后丈夫离家科考,考中状元,最后却病死了。
当时那个写歌词的女孩无比黯然,因为她喜欢的人,不久前因病去世。
她说,她要成全了他,中举娶妻的梦想。
苏妙笑了笑,说她现实与网里分不清了,可写出来时,还是忍不住惊艳。
那个故事很美。
月华青森,鹿鸣融进山村,清晖撒在酒樽,花落欲轻探酒温。孑然一身,岂料惊鸿一瞥,倾我心神。
开头就把苏妙的眼睛给吸引住了。
如果是相遇的场景不管是今天的蒙蒙细雨,还是女孩写的月华青森,都美的不可方物。
听琴阁二层,有个可看到外边雨景的地方,像个小阳台。
苏妙借了琴女的五瓣梅锡箔,粘于眉心。
她抱琴朝上走去,在那儿盘腿坐下,木琴置上。
再奏一首,画中仙。
风撩青丝轻幔,凉意沁人,外边的树在白雾中沙沙作响,庭中桃花香杂着风踏入殿。
琴声淙淙。
“故作风雅。”
苏妙一曲毕,恰听见解垣这句话,真没想到这个高冷琴师又跟上来了。
苏妙颦眉看他,“有那么明显吗?”
“没有。”
苏妙简直接不了话,真有够堵人话的,有这功力,整个皇宫的人看到她都会尴尬一笑。
“解琴师,你有欢喜的人吗?”苏妙抬首轻笑,柔和却难得不怀讥讽,“她是不是觉得你不解风情,相当无趣?”
“....没有。”
苏妙知晓,他迟疑了,但肯定是不想说也不能说的。
以至于苏妙明白,可能是哪个琴女,亦可能是哪个宫女。
有八卦的味道。
苏妙忽然觉得,在这里开发一点宫女太监琴师太医之间的八卦故事,也很不错啊。
“什么都没有就不要在边上吵吵。”苏妙无语的瞪他一眼。
谁知解垣竟笑了,缓言,“总觉婕妤不是那般难相处的人。”
那一笑,柔过春风。
苏妙赶忙偏头避开那笑,扁嘴道,“算你有眼光,”续手抚上琴,同他道,“那我要唱一曲,你也要在边上听吗?”
“无妨。”
你无妨,是我无妨吗?
我等会回去家里还有个雷霆之神,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的醋王。
做人好难,做白月光更难。
而且苏妙也发现了,她三分钟热度的特性也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还想撮合傅羡鱼和陈继。
还说要帮太后辅助虞贤妃。
还说要许给玉仪一世无虞。
结果就是她就是个憨批玩意,现在还在这有事没事弹琴。
最后一曲了,唱完了就干完事再来。
“雨点掉落下来,打湿整个屋檐,你淋湿站在我左边,”苏妙忍不住看一眼解垣,“你美的像幅泼墨画中的仙,我靠近递你一张手绢....”
苏妙的脸上红云浮起。
靠!这是橙光游戏里那个游戏女主和摄政王的情节!
当时看得她真是春心荡漾,没对象天天就玩橙光,在屏幕面前又哭又笑。
老公哥哥么么哒不绝于口。
秦涵就在旁边,无语的白她一眼。
但是旁的解垣可不这么想。
他很有分寸的离开了。
连苏妙回过神,将木琴搁在地上离去的时候,都忍不住赞叹几声。
果然是久在深宫的人,连明哲保身都贯彻得这么好。
苏妙发觉自个没带伞,又折回来借了把伞。
琴女们不由得窃窃私语,“这真是苏婕妤吗?婢女不带一个,连伞都没有...”
苏妙回首,俏声道,“是真的哦,如假包换。”
在宫道上,苏妙便碰到了陈继。
他瞧见苏妙时,立马锁眉,大步朝苏妙走来。
苏妙定了定神,觉着足重走不了,任由陈继捧着她脸。
咦,要亲亲了吗?
苏妙握上陈继的手,只觉他手好凉。
苏妙启唇欲问,“你是不是....”
“你怎么回事,脸这么烫?”陈继语含三分怒,“出来连侍女也不带!”
苏妙只觉头昏脑涨,只觉失了重心,向前栽倒,暂无意识。
陈继抱着她,神色紧张,“妙妙!妙妙!”,续手的力再紧一分,冲德全喊道,“还不去请太医!苏婕妤若有事,你提头见朕!”
德全赶忙连说几声是,不敢耽误片刻,跑着去太医院。
陈继脸贴苏妙香腮雪,疾步向东菡阁那儿去。
苏妙身上说是滚烫毫不过分,素心问心替她换了几盆凉水都没让她降下温来。
一年半的郁结于心,苏妙的抵抗力和身子都大不如前了。
淋雨,吹凉风,她还真是觉得自个铁做的。
苏妙轻喃着什么,朱唇翕张。
陈继凑近她,方才听到她念,“晕fufu....涵涵....晕fufu....”
对陈继来说,就跟胡言乱语一样。
陈继几近寸步不离她,替她换布,给她喂药。
阁里常常只剩他们二人,素心问心只来换水,并无多言。
陈继的眉头一直皱着,眼中心疼表露无余。
“陛下...婕妤的药。”素心将瓷碗搁在案边。
陈继拧干了白帛放在苏妙额上,低声道,“放下吧。”
他端起碗,亲尝一口。
素心余光瞥到一眼,就是惊涛骇浪。
陈继探了探她的额,仰首将苦药喝下,俯身悉数渡进她嘴里。
终于他不再只是听闻苏家小姐病了。
余生,我来照顾你吧。
我什么都不会,认真的学认真的做,可以吗?
恍然间,粉衣百合髻的女孩朝他笑。
“和你走可以啦,那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