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赶路,第二天治病,第三天返程。唔,现在是第三天巳时三刻,离他们回来大约还有四个时辰。
好急哦。
纪澜桥默默算着。
“小澜澜。”身后的男声略带笑意。
纪澜桥闻声回头:“穆青哥哥。”
仆从并未拦下这一青衫公子。穆青是顾念芜的至交好友,也是顾铭欣赏的人。按理说,这对冤家叔侄在任何事上都毫不统一,纪澜桥便是一例。
当年救下纪澜桥,顾铭怕麻烦死活不愿意收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顾念芜为了与他叔父作对,死活要留下纪澜桥。后来又变成顾铭如对闺女般对纪澜桥百般疼爱,顾念芜却对她可有可无抛之脑后了。
但是奇的便是穆青。叔侄统一屈指可数的一例。原因很简单,穆青在顾铭眼里是杰出向上好青年,年纪轻轻自己闯出一条路,估量算得上华曲国首富。于此,却又很低调,不花天酒地,富的
不显山不露水,几乎无人知晓。
而在顾念芜那里,他是肯花钱,会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好兄弟。
圆滑的刚刚好,令人心情愉快。
“咦?他们还没有回来啊?”穆青在屋内转了一圈,“你顾念芜哥哥一早就告诉我你们要过来,但是我前两天一直不得空。”
纪澜桥乖巧地点点头:“走了三天啦,估摸着他们今日酉时就能到了。”
穆青见纪澜桥捧着个瓷杯子,下巴搁在窗沿上,素玉发钗上的钗珠晃啊晃,一时间觉得她实在是委屈巴巴得可爱。
他弯了弯眉眼,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瞧你这么闷,哥哥带你出去玩。”
妹妹。
有穆青在,仆从便留在了客馆。
虽是来了北锦城近三日,但是纪澜桥对这座华曲国最繁荣的城池仍是一无所知。即使她憋在客馆里闷闷的,也不曾出门闲逛。
北锦城除了花楼极富盛名,这里的绸缎庄也是举国一二。因来往客甚多,故文化纵横交错,绫罗绘锦,纱缣绫绡,应有尽有。
“小澜澜,我请你去做身霓裙?”穆青说道,“北锦城的布料可是华曲国最全的了。”
纪澜桥从袖里摸出顾铭留下的银票:“我自己有的。”
穆青被逗笑了:“好好好,自己有。我们小澜澜也是大户闺女。只是,你这银票,怕是要付给我了。”
他所言不虚,华曲国各种买卖,他都占一份。
穆青帮着纪澜桥挑了一匹天青色蜀锦,十分衬皮肤。挑完料子,便是要量尺寸。纪澜桥不安地瞟了穆青一眼又一眼,穆青心中早已狂笑不已,面皮上仍镇定沉着:“店里待久了着实闷,我出去
晾晾,顺便给你带两串糖渍葫芦。”说罢,便转身出了店门。
姑娘的身段不应窥探。走出了店门,穆青遂表里合一笑出声来。
骄阳正午,万里无云。
“还有多久才到啊?”穆紫仰天长叹,“这都走两日了。”
君佑不屑撇撇嘴:“两日算什么,你一姑娘家不坐轿子,非骑马,累了活该。”穆紫翻了个白眼,“呵,小毛孩懂什么?姐姐我这叫毕力躬行……”
“可行了吧,要是坐轿子没人能抬得动你。”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骑着马,剑拔弩张你来我往,斗嘴斗个不停。走在最前面的何彻仿佛听不到一样,面无表情地赶着路。
半日后,他望见城门,回过身对君佑吩咐:“去向北锦城主通报一声。”
君佑点头称是,快马向城内奔去。
何彻又看向穆紫,按了按眉头,嘱咐:“一会儿进了城,别到处乱跑。我们这趟来便是追查少女失踪的,你明白吧?”
穆紫瞬时扬起明媚的笑容,眉眼弯弯,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好不可爱,满口答应:“明白!我在你身边什么时候乱跑过呀?放心吧!”
何彻盯着她的笑颜,片刻失神,转过身继续沉默。
她那时也这样,笑得天真。
只是……
思绪不禁飘远,风中摇曳无去处。
穆紫注意到他的神色,皱皱眉头,语气染了几分关心:“怎么了?”
“没事。”何彻摆手,“到了,下马。”
到了北锦城,年逾不惑的城主迎面而来,面容枯瘦,憔悴不堪,弯腰作揖道:“何将军特地为我北锦而来,有失远迎,切莫怪罪。”
何彻扶起城主:“城主不必如此,北锦城百姓深受悍匪之害,皇上得知日夜难安,何彻自当为皇上分忧。”
城主长叹一口,哀哀怨怨:“北锦这里……哎,想来必是我这做城主的品行不端,有失偏颇,招致上天的怪罪啊……”
“先找个地方安顿吧。之后我再去您府上商谈此事。”何彻不置可否。
君佑牵起缰绳,在前带路,领人马向西行去。穆紫环顾四周,正值傍晚,明明是华曲最繁荣的城郭,各家各户却紧闭门户,来了这么一大队人马,竟然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街道扭曲交错,
深处传来呜咽声无处分辨,在夕阳之下更显妖异。
这里不会有妖怪吧?穆紫脑海里浮现出穷奇饕餮蛊雕……不想了不想了,她甩甩头,看向身前何彻的背影,安心不少。
就算真有妖怪,只要有他在,还怕什么呢。
北锦官府。
府中正堂仅长史姜炳元一人,君佑四周环顾:“姜长史,城主不在吗?”
长史略一屈身,面带歉意:“城主身体不适,于府上修养。今日就由我辅助将军,望将军见谅。”
“无妨。城主静养,他日我必去探望。”何彻点头,示意:“有劳姜长史了。”
长史道:“那我便直说了。”他展开北锦地形图:“何将军,您看,此处为北锦城郭,而这为周
山,离西城门仅有七里,据附近居民说,劫匪便是从西门离开的城内。故我们认为,这劫匪巢穴就在周山。”
“周山……”何彻若有所思,“他们来犯的时间有规律吗?”
“每隔三天便来一回。”姜炳元算了算日子,“上一次来便是三天前。”
君佑道:“那今日便是来犯之时。”
何彻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他隐约觉得此事非闹匪这样简单,他思忖一番,对城主说:“北锦城主,我带队前来剿匪之事,您觉得匪人可有听闻?”
“这……”北锦城主突然被点名提问,十分紧张,“应该是不知道吧?匪人盘踞深山,信息想来……想来是闭塞的。”
“那我们就趁今夜,将其歼灭。”何彻起身,对君佑道:“兵分两路,你带一路人马留在城内巡逻,另一队随我隐于西郊,跟着这些劫匪到他们的巢穴去。”
“是。”君佑从来都尽信何彻,毫无他言。
“那我呢?”穆紫从殿门冒出。
何彻皱眉,略有不悦之色:“你怎么过来的?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他带我来的。”穆紫对着君佑扬扬下巴。君佑赶紧解释:“是这小丫头一直缠着我,我才带她来的。”
“你就呆在客栈,不要乱跑。”何彻向外走去,经过穆紫时,衣袖被她一把抓住,“怎么?”
穆紫被何彻的目光注视着,看着墨黑的双瞳,她突然感到一阵窘迫,到嘴边的话悉数消散,只好摇摇头,对他笑了笑,便放开了手。何彻挑眉,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