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朝,大事有三。
其一是何大将军彻查北锦一案,揭露北锦城主真面目,救北锦民众于水火。其二便是何大将军娶亲,其三是何将军领了督查权。
朝臣百官无一不向何彻作揖恭喜,华曲有何氏,苍眷延万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何将军此番有功,解救百姓,朕心甚慰,实为百官标榜。特此赏大将军黄金千两,领督查职,佐御史大夫监察百官。钦此——”
“臣接旨。”何彻叩拜过后接旨。
“何大将军,这还有一道圣旨,您让奴才很难办啊。”杨百升笑道,“迎娶卢员外家的女儿,您说我这是宣读还是不宣读?”
何彻目不斜视,依旧挺拔站着。
“杨公公,朕的旨意朕自己会拿捏”楚怀瑜出声。当时他迫于无奈同意的是杨百升要赐婚给彻哥的请求,想着彻哥到现在也无家室,不如让他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可他从未想到杨百升竟会私自将卢员外家的女儿配给彻哥!当今朝廷,有谁不知道杨百升和卢员外关系匪浅!这不是明着告诉
别人他杨百升在何处身边安了一个眼线吗!
杨百升心里冷笑,这小皇帝顾着兄弟情深,竟然都会反抗了。
想到此,他脸上委屈了几分:“皇上!您也是一番好意,可是何大将军不接受,奴才心里难受
啊!您也要给卢员外个交代不是?”
楚怀瑜急了:“朕从未下此命令!”
杨百升心里的冷笑更有了嘲讽的意思,这小皇帝果然还真是太嫩,不中用就是不中用。
何彻叹了口气,他知道楚怀瑜不想让自己受委屈,但是有些话的确是不能当众摆开来讲的,一个
皇帝圣旨都能让人偷下,岂非昭告天下自己无能?若是根基稳固大权在握,自然能给杨百升个私下圣旨的罪名,只是眼下,朝中更多的还是杨百升的拥护者。
“禀皇上,其实臣早已有心许之人,如今回朝安定定要兑现自己的诺言。臣不是无义无信之人,前几日我已迎娶内子,如今要是迎娶卢员外的淑媛,怕是要让内子和卢小姐都要受委屈的。所以请皇上恕罪,请卢员外谅解。”
楚怀瑜点了点头:“将军的难处朕知道。”
杨百升给卢员外使了个眼色,卢员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皇上,小女仰慕将军已久,做不了大夫人,做小夫人也是愿意的。”
杨百升接道:“皇上,卢员外都如此说了,若何将军还不接受,那也当真是瞧不上卢员外了。”继而转身又对卢员外说道,“卢员外,您可也别委屈,骠骑大将军是护国大将军,世代战功显赫,这人家觉得配不上,也是情理之中。”
卢员外显得有些悲愤:“臣明白,是臣之无理要求。”
此番情景一上演,底下群臣纷纷窃窃私语:“这骠骑大将军架子摆的真大。”
“可不是吗,但是人家有权有势,杨公公说的也没错。”
“啧啧啧,卢员外不惜女儿去做小,可见卢小姐的确是心许大将军。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大将军也忒傲慢了。”
何彻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那么仓促与穆紫完婚就是为了有所托词不让杨百升得逞,可他没想到,这卢员外竟对自己的女儿这么狠心,甘愿让自己女儿为妾,沦为斗争的牺牲品。此一番戏演得可好,生生让他下不来台,若是他不娶卢小姐,那恐怕明天大将军目中无人侮辱当朝官员的流言就要传遍全国了。
楚怀瑜的脸色也难看。
那奸人还真是会煽动众人情绪,好一出扮猪吃老虎!群臣被一个太监三言两语挑得窃窃议论当朝将军,这成何体统?!
“杨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逼得将军违背仁义是吗?”楚怀瑜怒道。
“奴才不敢!只是赐婚是一早就下了命令的,卢员外怎么说也是有约在先,现在也已做出让步了,何将军也不算背信弃义。奴才明白何将军是圣上多年好友,但倘若反了这桩婚事,才是出尔反尔啊!”杨百升惶恐跪下。
呵!这话说的!何彻冷笑,他若是不答应这婚事,就是说明皇帝故意偏袒他,并且皇帝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了呗?
楚怀瑜紧紧抿着嘴,搭在龙椅上的手紧紧抠到龙纹里。
“皇上,臣愿娶卢小姐,只是那恐怕就要委屈点卢小姐了。”何彻说得也不客气,“不过,这前朝之事,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来说话了?杨公公你这是想在前朝讨个一官半职?”
杨百升含笑低头:“奴才不敢。”
“你不敢?这世间你不敢的事真没几件了吧。”何彻自然知道杨百升此刻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但是此刻与他撕开,是何彻自有打算,“奴才就该干奴才的事,杨公公你这资历可抵得上在我华曲律上死了好几回了。”
杨百升是先帝宠用的红人,甚至在驾鹤西去的时候还叮嘱楚怀瑾要重用杨百升。先帝留给楚怀瑾的话,楚怀瑾又留给了楚怀瑜,不过两人心里都明白杨百升是怎么个货色,除掉杨百升是势在必行。
“奴才知罪。”杨百升头更低腰更弯,掩饰住咬牙切齿的笑。什么个骠骑大将军,迟早沦为我夺得帝位的垫脚石!
“何将军……”楚怀瑜听到何彻接受赐婚十分不放心。
“谢皇上赐婚。”何彻拜了拜,楚怀瑜救不了他是他早就料到的事。
御书房内。
“彻哥我……还是我没用!”楚怀瑜非常羞愧,他又一次让何彻为他受了委屈。虽然说何彻辅佐他是天经地义是义务所在,但是何彻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哥哥,弟弟总是躲在哥哥背后龇牙咧嘴,那些伤都让哥哥承受了是个什么意思!楚怀瑜很清楚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何彻替他受委屈。
“无事,不必挂心。”何彻很平静,其实也是无奈。
“那杨百升必定是于卢员外勾结,赐婚只是一个幌子,安插眼线才是目的。”楚怀瑜一想到杨百升那副嘴脸就生气。
“嗯。”何彻点了点头,“你大可放心,奸人这区区小计还奈何不了我,我若是真的乖乖听话他反而会起疑,只有我损他一番,他才会放松警惕。”
“这奸人爪牙实在可恶,我身边都被安插了许多眼线,可他还嫌不够,非要闹到你那里去!”楚怀瑜叹气。
“拔了牙的老虎,也只能喵喵叫了。”何彻扯了扯嘴角,他已经想好了。
“啊,对了,彻哥,渺儿和我提过你。”楚怀瑜说道,“她说因为家族的原因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何彻有些愣:“她……就这么说?”
“对啊。”楚怀瑜点头,“原来何伯父和国丈竟然是至交好友,彻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何彻心里一阵钝痛,他从未想到会有一天他会在自己心悦的女子的丈夫面前强颜欢色,装作两人
只是家族好友。
清渺,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清渺还要我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拂,现在她生活安稳了,她想,何伯父在天有灵也会深感欣慰。”楚怀瑜十分真诚,“彻哥我也谢谢你!我大哥不在,你就像我的亲哥一样。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楚怀瑜说的什么,何彻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清渺说这话,是在撇清与他的关系吗?是要他不要闹事吗?那他无论是娶穆紫还是卢小姐,她都不会在意了吧!
楚怀瑜,你把我当哥哥,我也很想把你当弟弟,但是我真的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我爱了十多年的女子莫名其妙的就嫁给了你。明明,明明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是他啊!最先说好的,也是他啊!
穆紫坐在厅里等何彻回来,怎么一上朝,就去了如此久!
这一切还是虚幻的像是梦境,虽然倾慕了他好多年,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意一直不温不火不表态,
但是当真嫁给他时她却又不敢相信了。
她明白其中可能有些她所不知道的利害关系,可是她也不介意呀,毕竟,他直接就想到了她。这就说明,纵使现在他还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但是至少他们之间没有别人,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想到昨晚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真实存在的炽热温度,纵情之中略有一丝疼惜,穆紫想要裹在被子里滚一滚,真的太令人羞涩了!虽然她是比别的姑娘不羁那么一点,这些事也不是没想过,但是真的发生了之后回想起来,她好想捂着脸嗷嗷叫啊。
“哎呀好害羞啊!”君佑看着穆紫捧着脸嘤嘤嘤,一副要自燃的样子,他眼前一黑:“……你这是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穆紫忙端正坐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要装能不能先把你那淫、笑收一收?”君佑闭了闭眼,他觉得很窒息。
穆紫刚要回嘴,就听见门口有下马的声音,她惊喜地蹦起来:“夫君回来啦!”
君佑:“……”
走进正厅的何彻一脸疲惫,他靠在椅背上,捏着自己高挺的鼻梁,闭目养神。
君佑一看主子这幅样子就知道又有坏事发生了,这坏事肯定还栽在主子头上:“将军,怎的如此疲惫?是不是那奸人又作妖了?”
“嗯。”何彻沉沉应了一声,“过几天,我便还是要迎娶卢员外家的女儿,卢苓杉。”
“这……怎么还是没避过去?”君佑吃了一惊。
何彻还未回答,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穆紫端来的茶水杯在地上四分五裂。
穆紫低下头看着茶水在地上像是一朵怒放的花,茶叶像是花蕊,她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喏喏着:“对不起……我……”
何彻叹了口气,起身走上前将穆紫从狼藉处拉开,轻轻搂进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伸手捏了捏她脑后的髻,安慰道:“委屈你些,我也是迫不得已。”
穆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疼,可能是被溅起的碎瓷划破了,可她低头看去,手上什么都没有。
安和宫。
“渺儿,我好累啊,我今天又让彻哥受委屈了。他还是遂了杨百升的愿,迎娶卢员外的女儿。”楚怀瑜站在窗边透气,神情十分沮丧。
沈清渺的睫毛颤了颤,从背后轻轻柔柔环住楚怀瑜的腰:“阿瑜,不必心急,慢慢来。”
楚怀瑜握住她的手,叹气:“跟着我你真是受委屈了,若是彻哥……”沈清渺紧了紧胳膊:“不要,互相喜欢所以在一起,委屈子虚乌有。”
楚怀瑜回过身抱住沈清渺:“我保证,为了你,我以后一定当一个好皇帝!”
沈清渺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点点头:“我也不愿你过多烦心,下个月便就是女儿节了,趁此机会,阿瑜可以好好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