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聪看着杨易的举动,沉声问道:“杨少东家对朕的安排不满意?”
杨易拱手一礼:“草民不敢,草民身份低微,不说是昔日的陛下,就是今日的怀安侯也不是草民的身份能比的,草民不敢劳烦怀安侯斟酒。”
刘聪呵呵一笑,道:“杨少东家不必在意,怀安侯很贴心,朕出恭的时候,怀安侯还帮朕拿恭桶盖呢,区区斟酒算得了什么。”
朝臣们听刘聪拿话羞辱司马邺,都很捧场的哈哈大笑。
刘聪接着又道:“噢,对了,下次春猎,怀安候自告奋勇要执戟给朕当向导。另外,杨少东家也知道,我大汉朝建国时间不长,国力虚弱,人手短缺,洗涮茶杯之类的杂役,怀安侯也抢着做呢。”
说完,刘聪仰着脖了哈哈大笑,很是欢畅,朝臣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几个晋朝老臣,目带不忍,担心地看着司马邺,有的暗暗拭去泪水。
一个叫辛宾的老臣,更是忍不住冲出来抱住司马邺,失声痛哭。
刘聪眼神阴狠,看着辛宾,厉声道:“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尸首喂狗。”
大殿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司马邺脸色苍白,嘴唇微微蠕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辛宾被拖了下去,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凄厉的痛呼声,随后戛然而止。
司马邺的脸更白了,身子微微颤抖。
站在司马邺身侧的杨易,能看到司马邺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隐有血线从指尖渗出。
杨易轻笑道:“陛下,草民来平阳也有多半年了,见到怀安侯很是欢喜,想邀怀安侯去驿站小住些日子,话话家常,以解思乡之苦。”
刘聪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杨易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杨易接着又道:“汉宫人手短缺,草民再出二十万两白银,陛下想雇多少人手都能雇得到。”
说完,定定看向刘聪,等着刘聪回话。
刘聪很诧异,他意在羞辱司马邺,杨易还敢提这样的要求。
微笑道:“杨少东家好气魄,为了怀安侯,竟然一掷千金。”
杨易微微一笑:“五十万两。”
说完,还是定定看着刘聪,等着刘聪回话。
刘聪明白,以他这几个月对杨易的了解,他若不答应,这五十万两就没了。
杨易能退一步,退二步,未必还能退第三步。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杨易明松暗紧,他怕把杨易逼急了,可就鸡飞蛋打了。
刘聪呵呵笑道:“好,好,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怎么也不能阻挠杨少东家与怀安侯话家常吧,今日就让怀安侯与你回驿站。”
“多谢陛下。”杨易拱手致谢。
司马邺没想到杨易能出重金替他解围,更没想到刘聪真能答应。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杨易,很惊奇杨易在刘聪那的能量竟然这么大。
宴席散后,司马邺随着杨易回到驿站。
已接到消息的金驿丞赶紧出来迎接。
“杨少东家,您看,这……该怎么安排?”
“安排在我隔壁,另外再置办几身便装,弄点热水让他洗个澡,再弄些吃食给他送屋去。”杨易吩咐道。
“那,这费用……可都要算在杨少东家头上。”
杨易横了金驿丞一眼,不再答理他,也没理会司马邺,径自回房去了。
司马邺刚刚在汉宫已经感受到了杨易的特殊,没想到回到驿站,对驿丞也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金驿丞咽了下口水,以他这几个月跟这位爷打交道的经验,他知道杨易气不顺,还是少招惹为妙。
杨易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就想砸,忍了忍又放了回去。
妈的,扔出去十两银子就没了。
顺势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入口中。
骂了句:“妈的,五十万两又没了!”
想想何止是五十万两,以后司马邺住在这儿,吃穿用度全是他的。
抚了抚额,这驿站里,住着个王妃,如今又住进一个皇上,还真齐全。
好在这三个月,也不是没有收获。
平阳城四海商行的一个老军伍告诉老根,他有个兄弟叫詹平,在平阳驻军里当个小头头。
老根让老军伍与詹平联系上,见了一面,许以重金,并答应事成后要是他愿意去四海商行也行。
就这样,一番运作詹平来到平阳驿站当了领队。
驿站是个清水衙门,没谁愿意来,兄弟们听说詹平来了这里,很是同情怜悯。
詹平自然不会解释,又用手中的职权,陆续安插了许多四海商行的人进来,就连杨易的隐卫都安排进来两位。
到现在驿站里的护卫,大半换成了杨易的人。
老根又寻了两个盗墓贼,许以重利,在詹平等人的掩护下,挖通了驿站下面的地道。
现在杨易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只是杨易不甘心,被刘聪压榨了那么多钱,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第二日,杨易刚起床,就有人来敲门。
杨易打开门,见是司马邺。
司马邺换了身装束,又休息了一晚,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
司马邺朝杨易拱手一揖道:“多谢,杨少东家援手之义。”
“您……,陛下,客气了。”
司马邺见杨易仍旧称呼他‘陛下’,尴尬道:“杨少东家,这里已经没什么‘陛下’了,您叫我名字即可。”
“那我称呼您司马先生吧。”
杨易也觉着还称呼司马邺‘陛下’不妥,不是说不可以,是司马邺听着刺心。
司马邺点点头:“杨少东家,随意就好。”
二人说完这几句话,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一时有些尴尬。
杨易想起一事:“司马先生,驿站里还有您的一位故人。”
“故人?”
杨易点点头:“是东海王司马越的王妃,裴氏。”
然后杨易把自己遇到裴氏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一遍。
司马邺听完,沉默良久,叹道:“我以为自己的遭遇就算是很惨的了,没想到……”
司马邺停了一下又道:“自幼我与王婶并不亲近,也没见过几面,如果她想认我,自会向我坦诚身份,如若她不想认我,不必勉强,也免得彼此尴尬。”
杨易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二人同住在一个驿站里,早晚要碰面,由着他们自己处理吧。
二人闲话几句,实在无话可说,司马邺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
和靳准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杨易梳洗了一下,出了驿站直奔味名居。
味名居掌柜见到杨易,直接将杨易带到雅间。
靳准已经先杨易一步到了。
见到杨易,靳准笑道:“杨少东家,老夫等着杨少东家请客,等得心焦,早早就来了,今个儿你可来晚了,一会儿要多罚你几杯。”
杨易拱拱手,笑着回道:“好说,好说,靳大人玩笑了。”
很快酒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杨易亲自给靳大人斟了杯酒,举杯道:“靳大人请,我敬靳大人一杯。”
靳准看着杯中金黄如腊的酒,笑道:“托杨少东家的福,能喝上这么昂贵的酒,老夫来这里,也只有宴请贵客的时候,才能点上一坛子。”
“靳大人不正是在下的贵客吗?”杨易顺势拍马屁。
靳准很满意杨易对他的恭维,饮下杯中酒,赞叹道:“好酒!痛快!”
杨易又给靳准满上,问道:“靳大人找在下,是有话要说吧?”
靳准看了看杨易,脸上现出几分不满:“杨少东家不够意思,和北部王刘乂做生意,却不与老夫交易。”
杨易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在下还是先与靳大人打交道的,并不知道靳大人要与在下做生意啊?”
靳准刚开始的确只想占杨易便宜,并没真的想与杨易做生意,自那日被杨易强硬拒绝后,细查了杨易的底细。
这才知道杨易不简单,也为一个普普通通商家有如此势力感到心惊。
“现在老夫与杨少东家谈生意也不晚嘛。”靳准略有些不自然。
杨易暗哼一声,口中却道:“噢?靳大人在北地胡部也有势力?”
这话更让靳准难堪,他的势力全在平阳城,出了平阳城他什么都不是。
就这还是这几年靠着几个女儿嫁与皇室才发展起来的。
这些杨易从老根他们收罗来的情报里,早已知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靳准面上的尴尬很快散去:“现在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
“噢?”杨易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北部王刘乂要糟糕。
北地胡部大多与刘乂的外祖家交好,靳准这么说就是要对刘乂动手了,甚至直接向刘乂的外祖家动手。
果然,靳准轻笑一声道:“我知道这几个月杨少东家与北部王交好,杨少东家要向北部王告密吗?”
杨易思索之际,靳准又道:“杨少东家,驿站下面的地道挖得怎么样了?”
杨易心中一凛,这事他都知道了!
靳准又是一笑:“杨少东家仁义,这么大的事,事后竟然没弄死那两个盗墓贼,他们手脚不干净,不巧被老夫的手下抓了,为了活命,把这事抖搂出来。”
杨易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还以为自己身边又出奸细了呢。
他并不怕别人知道他挖地道的事,你们关着我,我想跑这很正常,就算知道了,你能奈我何?
“靳大人想怎样?”杨易面色平静,并无任何波动。
靳准微笑道:“除了让老夫接手北部王与杨少东家的生意外,老夫想请杨少东家搭个桥,老夫有意与琅琊王司马睿交好。”
杨易不解,靳准已贵为国丈,不论是刘聪在位还是刘粲在位,他的地位都贵不可言,为何?……
突然他想起那沓资料里面的一些事情,灵光一现,猛然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