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虽然叫住了那黑衣女子,他的的注意力却不在黑衣女子身上,而是对竹灵珈道:“鸢儿呢?鸢儿她,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竹灵珈心道,这苏少爷也是怪异,娶错了老婆,应该是个受害者,如今正主找上门来,怎么不理会正主,还惦记着冒牌货?而且怎么像是知道她不会回来还让自己带话?
难道这就是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还是阿萝欠了苏洛钱财?是了,她冒用别人身份与苏洛成亲,想必诓骗了不少财物。
竹灵珈便道:“她名叫阿萝,她说她是骗了你,但是......”
苏洛急切地道:“但是什么?她还说了什么?”
竹灵珈心想阿萝可能骗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准是传家宝之类的,便劝解道:“苏少爷你别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
你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东西。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苏洛打断:“她到底还说了什么?”
竹灵珈只好道:“她说,她不后悔。”
苏洛怅然若失的样子,喃喃重复着,道:“不后悔,我又何尝不是......”然后急切地对竹灵珈道:“那麻烦你告诉她,我......”
竹灵珈揉着太阳穴,赶紧道:“行了,停一停,我又不是个传话的,你们有话自己说行吗?”
苏洛叹息道:“可是她怎么还会见我呢?”
那黑衣女子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转身欲走,竹灵珈叫住她,道:“李绮鸢姑娘!”
李绮鸢有些尴尬,道:“虽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是在这里唤我的名字,实属不合时宜。”
苏员外和苏夫人搞不清楚状况,却隐隐搞清楚了一点状况,震惊地看着李绮鸢。
“苏伯伯,苏伯母,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禀明,绮鸢当年家道中落,得遇名师,从那之后便行走江湖,如今绮鸢不过是个落魄江湖人,配不上苏公子高门贵子,儿时婚约,就请作罢吧。”李绮鸢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
苏夫人震惊之余还有几分愤怒,道:“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没想到她竟然是冒牌的!”
苏员外道:“绮鸢啊,我和你父亲是多年好友,让你孤女一人流落在外,是我这个做伯伯的失职,你心里有气便说出来,退婚可是大事不能儿戏啊!”
李绮鸢一直在回避苏洛,也许这个曾经的未婚夫的存在,对她而言仍是有些尴尬的。
“我与他,并非良配。”李绮鸢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一个淡淡的礼貌性微笑,她握紧了手中的弓,那朵绒花轻轻颤动,像是一个飘摇的梦。
“我如今心系江湖,不想被什么儿女情长束缚,十数年未见,我心中将苏公子视为兄长,我与阿萝相识,她是我师妹,知她脾气秉性,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苏公子对阿萝,也未必不是真心,将错就错成就一段姻缘也未尝不可。”李绮鸢道。
她行走江湖早已习惯了漂泊,儿时官宦人家小姐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春秋大梦,有时候会想起那个和自己有婚姻之约的邻家哥哥,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从没想过要回去认亲,或者说她早就不在乎了。
一次酒后,她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对自己的师妹阿萝说出自己还有一桩娃娃亲,对方是个员外公子,颇有家底,她只是调侃自己的人生阅历,却让早就厌倦了漂泊的阿萝起了心思,阿萝和她不一样,阿萝想要一份安定的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
她像是一柄长弓,只要弓弦拉满,就有一往无前乘风破浪的勇气和志向,阿萝却像是一支箭,不管飞出去多远,终有落地的一刻,浮萍一样的生活终究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阿萝偷走了李绮鸢的信物,带着信物,找上了苏家的门。
苏夫人面上阴晴不定,皱眉道:“她还是骗了我们,我们苏家就算不是高门大户,也断不能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我家的门。”
苏洛转过身,对着自己的父母跪下,这一举动不明何意。
“我早知她不是李绮鸢。”苏洛语出惊人,道:“我早知她身份不明来历不明,也知道她别有用心,可是那又如何?”
这位看起来斯文柔弱的富家少爷此刻跪在堂下,眉宇坚定,说话字字掷地有声。
“我喜欢她。”
“我不管她是李绮鸢还是阿萝,她是我的妻。”
“此生非她不可。”
苏员外拐杖敲在地面上,一张脸气得铁青,道:“成何体统!简直荒唐!”
苏洛便重重叩了三个头,每一下都比之前那下更加用力,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见了明显的血痕。
“儿不孝。”苏洛哽咽着。
他没有明说,可是他选择了什么不言而喻。
苏洛站起身来,便往外面走,背影决然而落寞,谁也无法下定论他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为了爱的女人,将自己的父母弃之不顾,到底算是有情有义,还是无情无义呢?
“苏公子。”竹灵珈唤了一声,见到苏洛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我一定要找到她。”苏洛低声道,然后走出了苏宅的大门。
苏员外见阻拦不住,便唤了管家过来,让他收拾些衣物与钱财,悄悄给少爷送去,回过身背着人抹了一把泪,到底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绮鸢婉拒了苏员外夫妇的挽留,执意离去,竹灵珈也觉得这地方越呆越不是滋味,便和巴闻一起告辞了,心中感叹自己忙活了两天,还差点掉下悬崖摔死,浑身上下弄得脏兮兮的,却连一顿饭都没混上,不由得悲从中来愁眉苦脸。
回客栈的路上,竹灵珈忽然一拍大腿,道:“糟了,我的剑!”
巴闻道:“少爷莫急,耀夜不在苏宅。”
不在苏宅在哪?难道真的被喜官人的同伙偷走了?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喝道:“竹灵珈,你去哪里了!”
“我在客栈等了你两天,你倒好,真的让我等了两天,你不是派人说昨晚就能回来?怎么今天才回来?你昨夜干什么去了?弄得脏兮兮的,祸害庄稼去了?要不是饼子还在,我真的以为你跑路了。”
竹灵珈定睛一看,这个抱怨不休的人正是秦越戈,顿时像看见了亲人一样亲切。
“喏,你的剑,也不看好了,差点被人偷了去。”秦越戈扔过来一物,竹灵珈接住一看,正是耀夜,顿时比看到了秦越戈还要开心。
巴闻是见过秦越戈的,笑道:“能够追回耀夜,还真是多亏了秦公子。”
竹灵珈满脸堆笑,伸出拳头,对着秦越戈的肩膀就是一拳,道:“好兄弟,不赖嘛!真有你的!”
秦越戈被她这一拳捶得退后一步,皱着眉揉肩膀,道:“手劲真大,行了,看你灰头土脸的,有话回客栈说吧。”
竹灵珈有些高兴,毕竟自己消失了一天两夜,只让苏员外派了人来客栈知会了一声,秦越戈没有扔下自己一个人去帝都,等了自己这么久,还帮自己追回了耀夜剑,真的很讲义气。
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总算有了点同甘共苦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