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三朝回门了。
回门的那天,她唤了赵玲珑进屋给她梳洗。
赵玲珑还是带了那把牛角梳子给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陈思忽然抓住赵玲珑的手,红着眼说了句话:“赵娘子,我……六郎他……他这几天并没有和我圆房!”
赵玲珑假装惊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啊?这,夫人,您这话……”
云箩从袖子里拿出那块洁白无瑕的丝绸,递给赵玲珑,说:“你看,还是当初的那样!”
赵玲珑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几日林耽阳假意每日都和自己的同僚、军营里的队友或朋友都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一定也像大婚那天一样,倒头便睡。
看着陈思的眼睛有点红肿和眼周一圈淡淡的黑印,想必晚上也是辗转反侧吧?也不见她唤我进房中给六郎更衣,那就是夫人已经学会替自己的夫君更衣了?
想到这里,赵玲珑既好气又好笑,气的是林耽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好笑的是他这个小孩子的脾气还是自己才看得懂吧?
赵玲珑捡起那把牛角梳,继续给陈思盘好发髻,慢慢地说:“夫人啊,大人因为和您成亲了,他的同僚和队友们都很羡慕他能娶个美娇娘呢,而且不日他将要带您回徽州,一月后才回京。所以这几日他可能想与他们喝多一点,高兴一下吧?”
云箩撇了撇嘴,说:“那也不用天天这样醉啊,现在这样,小姐怎么回娘家呢?”
赵玲珑对云箩递了一个眼色,意思让她不要火上烧油,转头给陈思道:“夫人,您今日回娘家,不必和家中婆子谈起此事,若有婆子问起,您是陈家大小姐,谁也不能把您怎么样!来,我给您妆扮好一点,别伤心了,日子还长呢!你们还要相携到老的呀!”
陈思想了想,觉得赵玲珑说的也有道理,也就安心了一点。
陈思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作闷,有一股酸麻劲从头上传来,持续了一会,她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感觉有一段时间了,但又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心想今天是回门的大日子,不要让这些事再烦扰自己了,在侍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中,陈思很快将这点事抛之脑后。
林耽阳在大厅等候许久,陈思终于出来了。站在他面前的,的确是一个美娇娘。即使他对她心生愤恨,但仍不影响陈思在他眼前的光芒万丈,他想,如若不是陈从这样,那他会很爱陈思吧?
回陈府途中,林耽阳在轿中刻意与陈思隔开,两个好像不是新婚夫妇一样。
陈思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想和自己的夫君坐得近一点,林耽阳也跟着挪了挪,陈思嘟起小嘴,道:“六郎,你这是为什么呀?难道我不是你娘子吗?”
林耽阳捏着她的粉嫩小鼻子,道:“思思啊,我昨晚的酒气还没散呢,怕影响到你了!”
陈思的小姐脾气一听就上来了:“我偏不,无论六郎是什么味道,你就是我夫君,我就要和你亲近一点!”
林耽阳无奈,只好任由陈思挨着自己的身子坐了下来,陈思的体香随着轿子的晃动,不停地向他袭来,他不禁把陈思搂得近些了。
忽然,帘子掀开,赵玲珑探了头进来,道:“公子,夫人,到了!”
掀开帘子的赵玲珑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一酸,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慢慢地把陈思从轿子上接了下来,林耽阳下了轿子后,对赵玲珑说:“以后要敲敲轿窗边再掀帘子!”赵玲珑惊恐地道:“是!”
林耽阳对她使了使眼色,赵玲珑知道这是一个善意地提醒,他是不想我的心不舒服啊!
进府一番行礼后,陈思即被一众婆子拉进了内室,大厅只留下了陈从和林耽阳。
陈从看着林耽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最后还是林耽阳打破了沉闷,他道:“回岳丈大人,今天是夫人的三朝回门,小婿已将回门之礼放置于厢房内。”
陈从点点头,厉声道:“好,六郎的礼数做得很周全,但为何明知今日回府,昨晚仍喝醉至深夜?”
林耽阳知道每日他的外出,都有几个“小尾巴”在后头跟着他,想必是陈从安排的,他不动声色的道:“回岳丈大人,小婿因夫人三朝回门后便要拜别岳丈大人回徽州,一月后才回京,而同僚们均艳羡小婿能抱得美人归,都想和小婿道贺,因此有些过火了,望岳丈大人体谅!”
陈从听了,稍微有点宽慰,陈思因娘胎带来的病一直待字闺中,无人敢问津,他也做好准备一直把陈思养在家,想不到,到头来竟是林耽阳接了盘,他也不是对他的才学有所挑剔,只是不知他的居心为何,但既已生米煮成熟饭,陈从也只好将就。
陈从缓和了一下声音,道:“六郎啊,陈思自小体弱多病,这几年来多亏了赵玲珑调理,她才有好转,我只希望你们两人能夫妻和睦。”
林耽阳道:“这是当然的,岳丈大人!”
陈思被一众婆子拉入原闺房中后,都笑着问她那块丝绸的事,陈思不知如何应付,对赵玲珑眨了眨眼,赵玲珑连忙走过来道:“哎,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新妇呢,她害羞的啊!丝绸咱们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了,吩咐云箩回去拿,这小妮子记性也差,都差不多回府了才记得!”
婆子们一脸失望后又转向陈思讨赏,陈思拿出一个个小锦囊分发给各人,兴高采烈地收了赏的婆子们闹了一会就散了。
陈思松了口气,对赵玲珑道:“还是你有办法!”赵玲珑微笑地点了点头。
陈从到了陈思的闺房,众人都退下,只留下父女两人。
陈从拉着陈思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陈思一次,道:“林耽阳对你还好吗?”
陈思一听,顿时流泪,但她不敢,也不好意思和父亲说自己夫君这几日的表现,只能用力地点点头,道:“很好,六郎对我很好,父亲不要担心!”
陈从“唉”了一声,也流下两行老泪,陈思替父亲擦了擦,道:“父亲,我和六郎既已结为夫妻,您就放心吧,六郎是一个好人,女儿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既是榜眼出身,还望父亲体恤其一直在军营调兵遣将,您要教六郎为官之道啊!”
陈从对陈思的这些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点点头。
回林府途中,陈思亲密的和夫君说起她和陈从说的那些话,林耽阳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傻不傻呀,我娶了你,已经是高攀了,从官之路我还要靠岳父?那我林耽阳还怎么树立官风啊?”
陈思甜甜地看着夫君笑,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选错人!
到了晚上,夫妻二人同床,陈思紧紧地靠着林耽阳,林耽阳轻轻地推开她,道:“快睡吧!明日还要回徽州呢!”
陈思嘟嘟嘴,林耽阳继续道:“夫人,大姊还在家等着我们呢!她也很想看看我选的美娇娘是不是真的贤妻良母呀!”
陈思一听,乖乖的睡好,道:“那是当然的!六郎你的眼光是无比正确!”
林耽阳笑着给她盖好被子,心里一阵酸楚。
同样感到心酸的,还有站在窗外偷听的赵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