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心中有所准备，但灌木丛中的景象仍是让无涯变了容色。
只见那片葱郁的灌木丛中，侧身躺着两个小姑娘，她们蜷缩着的身子紧挨在一起。
她们约有七八之龄，衣衫褴褛，浑身是伤，从伤口中渗出的血液模糊了她们面容，也染红了周边的落叶。
“天呐！”小二更是被此间景象吓得捂了嘴巴，惊叫出声。
他有些担心他那便宜师妹了，毕竟小姑娘还那样小，若见着如此景象必定会害怕的，保不准晚间还会起了梦魇。
瞧，都害怕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可不就是吓傻了么。
然而，当小二转头，正打算端着二师兄的派头对她稍加安慰之时，却发现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
因为他大师兄将小姑娘的双眼捂的死死的，楚曦奋力拿小胖手扒拉半晌，也无法使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挪动分毫。
许是知晓自己注定是看不了了，楚曦嘟了唇，泄了气，放弃了挣扎。
楚曦眼眸泛呀泛，长长的睫毛欢快地刮着少年的掌心，感到耳旁轻微的呼吸声顿了顿。
哼！让你不给我看！楚曦得逞一笑。
李宸只觉掌心一痒，那长睫好似一把小扇子般撩拨着他的心口。
那捂着眼睛的大掌又紧了紧，但终究没有放下，楚曦索性不管，也就随了他去。
小姑娘转而迂回，问她的二师兄，声音娇软若幼猫，“二师兄，你可看到了什么？”
小二眼珠子转啊转，勾起坏笑，“我看到了什么？自然是……”
本想故意说些恐怖的话吓一吓这小姑娘之时，他收到了大师兄的目光。
没有赤裸裸的威胁，只轻飘飘的……
只一眼却立马令他歇了心思。
“哦，也，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两个小姑娘受伤昏过去了，然后流了点血。
哎呀！反正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就是了。”
小二瞅着李宸的神色磕巴着说完，觉着对方收回目光，感到身上逐渐回温。
小二方才松了口气，呼——
太可怕了！
方才，小二觉着自己仿佛被冻在了雪山深处一般，从心到身的冰凉，僵硬着无法动弹。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不住后怕。
“哦。”楚曦未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信息，整个人显得恹恹的。
这说的好像自己不是小孩一般，小嘴一撇，楚曦心中默默吐槽。
罢了，该知道的时候她总会知道的。
如是想着也就释然，楚曦乖乖地窝在李宸颈边，再无他言。
无涯迈过灌木，上前为两个小姑娘把了把脉，脸上一松。
还好，都还有救，只是……
无涯凝视着尚且晕厥的小姑娘，面露些许犹疑，难色。
“小二，你在此守着别乱跑，我去请示先生。”对小二一番叮嘱后，无涯便大步向牛车疾走而去。
既是看不了了，楚曦小脸往前凑了凑，蹭蹭那骨节分明的手掌。
“大师兄，那我们也回吧，可好？”楚曦顿了顿，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撒娇道：“宁宁困了。”
“好。”少年简洁回复，嗓音如水滴玉石。
直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之中，小二还无法接受他的亲亲大师兄竟将他独自一人扔在这里的事实。
然而当他反应过来时，卓然少年已抱着怀中的楚曦上了车。
身为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
小二压下心头的委屈，如是安慰着自己。
“先生，是两个小姑娘，受了伤失血过多才会昏倒于灌木丛里，那血染红了周遭的落叶才恰巧被宁宁发现。”
顿了顿，无涯复又道：“幸好，她们只是些皮外伤，只要得救及时便无甚大碍，只是她们……”
那两个小姑娘衣着阑珊，年纪又小，想来不是孤女怕便是家中遭了变故的。
即是如此，若帮她们治好了伤，介时，她们的去处怕便是个问题。
若说心中怜悯，想着要带她们回书院，无涯抬头看了看面前容色如常的老人。
这还需先生的应允。
“师傅，若以后徒儿少吃些好吃的，省下的银子能救她们吗？”
就在无涯斟酌言辞之际，便见被李宸抱在怀中的楚曦朝他们开口道。
无涯与南阳子均侧首看向楚曦，便是一向淡然的李宸，也微微低头望向自己怀中的小姑娘。
南阳子似是被自己的小徒弟逗的起了逗弄之心，“哦？你想救她们，为何？”
“不知道。”楚曦咬了咬唇，只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便如她被阿爹禁了零嘴时一般，浑身难受。
“那你想如何救？”南阳子复又问道。
“先治好她们的伤，然后……”楚曦望向南阳子，目光恳求，“师傅，徒儿能带她们去书院么？”
听到这个回答，南阳子目带欣慰，而无涯看向楚曦的目光也是愈加柔和。
世间澄澈的赤子之心实在难得，又怎会不令人心生欢喜？
南阳子看着楚曦，打趣道：“既如此你往后便没钱吃好吃的喽，即便如此也不在意？”
楚曦嘟唇，抬头望向少年俊美的面庞道：“不怕不怕，我有师兄呀，师兄不会让宁宁饿着的。”
莫名生出的信赖，即便他们仅仅相识几日光景，然而楚曦却毫不犹豫地相信着。
若问原因，楚曦自己也不甚清楚，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心去坚信着。
李宸并未回答，只是伸手抚了抚楚曦的小脑袋。
南阳子和无涯相视一笑。
而此时，谁都不曾发现，李宸望向楚曦的目光深了深，如同漩涡一般神秘而深邃。
李宸按捺下心中骤然涌现出的温和，伸手将楚曦的小脑袋往怀中带了带，“不是说困了么？睡吧。”
最终，这件事在南阳子的一声“好”字后落幕。
无涯将两个小姑娘抱上车后，楚曦并未见着两个小姑娘长的是何模样。
因为那时她正枕在李宸的膝上睡的正香。
李宸望着膝上的小脑袋良久，在小二的惊疑注视下，淡定抬手将楚曦身上盖着的披风拉了拉，而后闭眼假寐。
方才竟将他一人丢在那里，实在是太过分！如今怎么着也合该安慰安慰他吧？
小二心下愤愤，傲娇地等着李宸开口。
然而却见对方闭眼假寐，对他连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
以灼热的眼神黏在李宸如玉的面容半晌，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却终是无果。
小二耐不住性子想出言提醒，却又不敢说话，生怕将大师兄膝上的小祖宗吵醒。
要知道，三日前，他无意中将那小祖宗吵醒，结果天崩地裂，山河失色。
那小祖宗不带停地在大师兄怀里哭了整整五个时辰！
最后害得他被师傅罚抄《清心咒》不说，更是被大师兄轻飘飘的目光注视了整整一个时辰，吓得他瑟瑟发抖。
至今还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还留有阴影。
小二深觉无力，泄了气，见着对面两人都闭了眼，只能愤愤转头帮无涯打下手，帮着给那两个小姑娘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