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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女神的背后,是多少沉默的光阴

每个人的圈子里似乎都会有一位让人羡慕的大神级人物。

他往往算不上多么用功,却总是可以将一切别人眼中的难题轻松攻克。在他的生命历程中,一切都顺风顺水,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

我便有这样一位要好的朋友——

她年轻,美丽,自信,有修养,极富绘画上的才华。从名牌中学到国内一流名牌大学,再到日本多摩美术大学镀金归来,如今春风得意,事业风生水起,俨然精英才俊。

“女神的世界,离我们太遥远。”

这是一般朋友提起她时,最常见的评价。

连朋友都是如此认为,可想而知,她一路走下来,嫉妒者比羡慕者更多。

今年初夏,她难得休了几日假期回家,打电话找我出去玩。

无奈我正患上了每年春夏之交几乎都要遭遇的重感冒,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无法赴约。

于是女神飘飘然来到我家中慰问。

“我生病了,灰头土脸的,你还打扮这么美专门到我家来刺激我,让我怎么康复。”我佯作悲愤状。

虽说是开玩笑,但坦白讲,每次看到她,确实都会在心里暗暗惊艳赞叹。

她笑着拉我的手:“我错了,我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服务病号,伺候你吃午饭。”

我想了想,说:“楼下有家蛋炒饭还不错,可以打电话叫他们送上来。”

谁知她瞬间一脸惊恐,连连摆手。

我恍然大悟——也是啊,人家这样的女神,怎么能吃蛋炒饭呢?!

当下准备撑起病躯,陪她去高级酒店。

却听她道:“在日本我连续吃了整整五个半月的蛋炒饭,从此听见这三个字就想吐。”

片刻沉默过后,我试探着问:“是因为日本蛋炒饭很好吃吗?”

她苦笑:“餐厅的剩饭再次利用,你觉得会有多好吃?”

我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那你……”

她又恢复了那副优雅的姿态,轻轻将肩头的头发拨了一下,露出白皙的锁骨:“因为穷呀。在日本那两三年,穷到天天洗盘子。”

我感到自己仿佛在无意之中,不小心看到了一个完美女神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试探着问她:“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她笑起来:“这种事干吗要到处去讲?凭借自己的努力把自己养活下来了,到底是好事。过去的辛苦也就没必要提起了。”

是啊,虽然我们算是许多年的好友,依然会有些许不足为彼此道的辛酸。

总有那么些很辛苦的时刻,你渴望有真正的朋友在身边陪伴,可你却终究只是孤零零一个人。而等到一切苦难都平息,光明到来的时候,曾经那些无助的岁月似乎也就成了自己心里的独家纪念品,失去了向外人倾诉的冲动。

虽说理解,我又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这也许会是一个好故事,可以写在我的下一本书里呀!”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她终于跟我提起了那段日本生活的另一面。

“就像我刚才说的——在日本,我曾经很穷很穷。如果要选取一个最典型的时间段来说,就是第一学年的暑假。两个月期间,我一直在一家寿司店打工,换取一些维持生计的费用。

“你记得我们大学时,曾经去咖啡厅打工吧?坐在那里等着人来,把饮品单递过去,然后调制一杯咖啡。没有人的时候,就坐在椅子上听音乐。可是我在日本寿司店的打工可完全不是这么惬意。

“曾经连续三个礼拜,我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你能够想象吗?走路都像是在飘。有一次我刷盘子,实在太困,蹲在地上不小心睡着了,盘子掉在地上摔碎了——然后被凶恶的妈妈桑(老板娘)扇了一耳光。

“在寿司店工作的时候,晚上老板允许我们打工的学生把没有卖掉的米饭做蛋炒饭吃。我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样又可以省下一些钱了……”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已经从惊愕转变为震撼,进而拉着她的手泪流满面。

她哭笑不得:“你怎么哭成这样呀!”

我问她:“那样辛苦,为什么还要念了一年又一年?”

据我所知,她在日本修了不止一个学位。

她很认真地回答我:“当初选择去日本,就是因为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所以无论多么辛苦,只要知道自己一直在前进,心里面就会觉得是在走正确的路。在我看来,找到一条正确的路,让自己每天都有收获,是一件很难得,又很重要的事情。”

我肃然起敬之余,又忍不住问她:“可是……你每天就只是在寿司店洗盘子……我是说,我知道这样已经很辛苦了。可是这样的一个暑假,对你来说,除了填补生计之外,还算是有收获的吗?”

她有些得意地再次轻轻甩了甩头发:“谁说我每天只是在寿司店洗盘子的?”

“可是你说你每天都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

“是的。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另外还有每天在家里画画两到三小时。”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顿了顿之后,我由衷地感叹道:“真想看看,那个时候勇敢的你。”

她笑起来:“你不会想看的。那时候在寿司店实在工作太久了,每天回到家里,衣服上全都是洗洁精味……自己都觉得自己好邋遢。”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又说:“你想知道那时候我真实的想法吗?我觉得很累,常常会忍不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哭……我每天都要画画,不只是因为我想要一直进步,更因为我希望用画画来让我记住,我不是来日本洗盘子的……我是来成为艺术家的啊。”

我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用那双本该握着画笔的手,泡在冷水里洗了那么久、那么久的脏盘子。

但是我可以想象,当她每天回到家里,用已经打工十二小时且酸痛无比的手重新握起她的画笔的时候,内心怀抱着怎样的虔诚与幸福。

我想起来曾经看过她在日本期间完成的画作。

精致典雅,美不胜收。

那幅画中的某一部分,是否就是在寿司店打工之后完成的呢?

我仿佛可以嗅到洗洁精的淡淡味道,眼前渐渐勾勒出一个苍白女孩憔悴的身影。

虽然双手终日都要用来触碰污浊,但是那支珍贵的画笔,却在每一日掌中的摩挲里愈发雪白。

在有些人自暴自弃的时候,有些人却在拼命坚持。

有些人在舒服的家里吹着空调吃着西瓜看美剧,有些人却刚刚结束了十几个小时的打工在睡前赶着完成一幅画。

你觉得这两种人,谁更有资格幸福?

我们总是认为,很多人生来就比别人幸运太多,所以他们出落得越来越优秀,将普通人狠狠甩在后面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女神、男神一般存在的人们,不知道付出了多少默默努力的漫长光阴。

从来就没有一种优秀是“正常的事”。

正如从来就没有一件伟大的成功是不劳而获。

拼了命地努力,然后优秀得要命——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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