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林依盯着尚在神游的叶溪,他也浑然不觉,只得再放大了声音在他耳畔说了句。
“嗯。”叶溪侧过头不再看她。
这姑娘真当可爱,又害羞了。本就极易害羞,还生的这般白,更为显眼了。林依拉着他往楼里走。
叶溪却才晃过神来,拉住了她:“你可知这叶家避世十几年为何突然要宴请天下客?这些表面的缘由都是虚的,不过是叶家要重新出世了。当年避世是为了叶三公子,如今出世却也是为着他,更是为了这世人的安危。”
“何有此说?”林依不由得正经起来。
“叶家虽避世,但也不是不知事,近几年诡异之事纷乱过多,恐怕……”
“恐怕重演当年之事?”林依当即反应过来,五十年前年之事也听祖母说过,世人修仙皆走正道,可偏偏有那么一家,不知从何而来的灵感,借妖魔鬼怪的能力为己用,以物以身御邪,确是有毁天灭地之能,可也被邪祟侵扰,致使生灵涂炭。百家群而攻之。终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休养生息几十年,才有如今的光景。据说这修炼法门已经在那次大战中失传了,也据说那家人留有后人。
“那也得进去再说啊。”林依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又逃也似的跑了出来,猪脑子,这宴必然是有兄长在场的,我若是去了,岂不是被抓个现行?
“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情要做,还是不去了。不去了”林依讪讪笑道。
“你若是现在走了,那你前面花费的时间岂不是白费了。”叶溪似笑非笑。
去就去,谁怕谁啊,林依默默腹诽,当即便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刚要进内室的时候似有几个修士要拦住林依,见到她身侧之人又作罢了。
“你说这叶家的排场真大啊。不愧是当年第一修仙世家。”林依随手拿了几颗果子摆弄,“你也是叶家人吧?是内门中人?还骗我不会御剑?”
“你怎知?”叶溪略显尴尬,眼神飘忽了起来。
林依抛着果子,又吃了一颗葡萄:“你的衣服纹样,与刚刚那几个修士有所区别却大体相同。而且他们本来是要拦住我的,我反正没有请柬,看到你以后又不拦了,可见你在叶家的地位还挺高。”
叶溪没有做声,当是默认了。林依看到叶溪的模样,走了几步到他跟前,两人挨得极近,迫使叶溪不得不注意她。
“公子现下的表情真当可爱。”林依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叶溪的眼神,忍住内心的笑意,想这姑娘长的却是真的高。
叶溪的神色极为复杂,两人沉默了良久,叶溪才开口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姑苏林氏林依。”林依也没藏着掖着,当即自报家门。
“兄台的大名很有诗意。在下叶溪字夕泠,只是不知兄台字是?”
“咳咳咳。”林依当即一颗葡萄噎在了喉咙,心想,我林依的大名在玄门中也是十分响亮的,林家注重礼节,却生生养出了这么个小魔女,世人皆知,可他居然不知我是女子,当真是叶家避世,不问世事了。只是这人居然是那大名鼎鼎的叶三公子,这世人传言叶三公子男身女相果真所言非虚,不仅男身女相,若是扮作个女子,恐怕是倾国倾城,我见了都自惭形秽。
许是叶三公子一出生便避世,不曾入红尘,这性子内心如清水一般。
“字秋白。”林依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他,女子都是出嫁才取表字的,如今却只能硬生生地造了个字。
“林依。”林依听得身后有人唤他,顿时寒毛一竖。
扯了扯脸上的肌肉,勾出一抹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笑容,慢慢地挪着步子,面向了那人,低声道:“兄长。”
“这一个月,在外面玩的可还尽兴?”说罢那男子就拉住林依要走。林依也来不及道别,只得匆匆地挥了挥手。
可见这世界上所有的兄长都是不一样的,我的两位兄长都是性子再温和不过,可这人,身着蓝衣,周遭散着一股凌冽的气息,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当真可怕。叶溪摇了摇头,便也离开,回去房中沐浴了。
“外面可好玩?”问话的人便是叶落叶夕晨了,是叶家的二公子,虽然两位兄长都很好,但是叶长公子到底是长了叶溪十六岁,到底不如叶落年龄相近,而是如兄如父的存在。
“兄长?”叶溪吓了一跳,自己正在沐浴,突然房间里多了个人:“那自热是好玩的,外面的人与我们不同,有盛气凌人的,有仗势欺人的,有和蔼的,也有善良的。感觉外面的世界纷繁复杂不似家里简单。”说及此处,叶溪脑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人,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一回来就沐浴,自小除了父亲兄长,长姊,还有我,旁人触及你就要嫌弃,你这毛病当真得改改,总会吃亏。”叶落站在屏风外,悠闲得紧:“这鹿鸣楼若不是自家开的,谁青天白日的会给你备那么多水沐浴。”
“虽然外面比不得家里简单,但确实有趣极了。”叶溪也不回答,自顾自地说着:“若是可以,我真想去游历一番。”
叶落怅然,说是叶家避世,可是真正地对人世一无所知的不过是这个年幼的三弟罢了,当初避世也是为了他的一世长宁罢了,父亲说若是到了二八相安无事的话,那便是无事了。终归还是平安长大了啊。
“你若喜欢,等这件事完了,我便带你去。”叶落笑道。
“既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叶溪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衣裳,走到叶落近旁,拉着他出门去:“父亲说今日的主角是我,那我便去看看他们。”其实这次宴饮之前,就有很多人来拜访过,最初叶溪不懂,觉得新奇,可是次数多了,便发现大家说的不过是一样的客套话。
宴饮在觥筹交错间也就过去了,席间也就听得众人夸赞自己如何的天人之姿云云。
仔细考量了一番如今的四大世家,自家自是不必说,林氏的两位公子倒自是正派不过,洛氏来的两个人,脸上笑意吟吟,仿佛对谁都一样,不冷不热,看起来却又亲近得很,听长姊说,这样的人却是最为可怕的。独孤氏却如他们的姓氏一般,冷傲孤僻,也不知是不是面冷心热的人。还有避世之日因着意见不同与内门发生争执而独立出去的江陵楚氏,与自家人的品性倒是极为相似,曾经风头趋近于四大世家的川蜀秦氏的小公子秦楚,叶溪倒是觉得十分亲近,其他世家不与叶家一处,叶溪也是不知的。
像叶溪这样的女子自不必说,就是男子见了也是十分喜欢的。父亲总说,自己是生的最像母亲的,与母亲有六七分像,只是眉眼间更多了几分俊俏和男儿才有的气概,叶溪总以自己的样貌为荣,也不顾旁人说的男身女相之类的。
宴饮上大家喝的都是酒,独独叶溪喝的是整瓶的醋,这独特的癖好也不是自小的就有的,记得幼时总见父亲兄长饮酒,心下蠢蠢欲动,要去偷尝一杯的时候,却被长姊发现了,长姊拉他回房,给了他一瓶和父亲饮的酒瓶别无二致的瓶子,告诉他这便是酒,初喝时便觉得酸极了,又听了长姊的话:“男儿都是要会饮酒的。”到后来,倒是对这醋喝上瘾了,虽也知道这是醋而不是酒,也尝试过喝酒,可却是一杯就倒还要耍酒疯的,自此家里便多了各式各样的果醋。
“你不觉得这宴会好生无聊吗?”秦楚仗着自己尚未长开,个子娇小,偷摸到叶溪身旁。
“是无聊的紧。”叶溪笑道:“你要出去玩吗?”
“可以吗?”秦楚神色闪烁。
“自是可以的。”叶溪拉着他悄悄退了场,他以为是悄悄,只是身为这场宴饮的主角,却是不悄悄了。
“叶三公子倒是和秦小公子一见如故啊。”洛氏家主洛毓觞蓦的开口,明明是不温不火的语气,可是到了叶溪眼中,却听出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