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金水河上逆行的小舟上,那位陈护法竟被祁磷一句话说的有点词穷。
修行大道,本就各不相同,虽说祁磷的话有点诛心,但两人毕竟经历不同,陈护法也不想探究到底谁对谁错,便也就没有再接祁磷的话。
祁磷自然也不想还未到凌云门,便又得罪一位凌云门的道友,只希望早点到了那处,早点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隐患,也早点离开那个恐怕还有诸多是非的地方。
河道大阵中的伏凡尘既然告知了凌云门,想来对那番遭遇定然有所描述,只是不知道提及仙居山和自己的长相特征之类的了没有?
逆流而上了两三个时辰后,金水河的河面逐渐宽阔,河岸上的低矮树林密集了起来。
等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烟波浩渺的水面时,祁磷意识到金水湖到了。
小舟也微微调转了船头的方向,朝着西北方向驶去,但也不过片刻,远处的湖岸边,一处简易的码头跃入了舟上诸人的视线。
码头似乎并不常用,落叶灰尘比比皆是,而站在码头上向这边眺望的三人,衣饰纤尘不染,和这略显颓败的码头环境格格不入。
三人中有位美艳的女子,单手轻提罗裙的边角,蹲身正在侍弄地上搁着的一只大碗里的东西,老远就能嗅到从那处飘来的异香。
祁磷皱了皱眉,回头看看船尾处的君子,君子的头已经随着那抹异香转动,并没有理会到祁磷的目光。
嘶吼了一声,祁磷发现君子竟然没有反应,依旧沉醉在那飘来的异香中,目光偶尔从这边划过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停留,眼神甚至有点涣散的迹象。
祁磷意识到自己之前所抱有的侥幸想法都将化为乌有了,显然这凌云门的准备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充分,单单是针对君子都有如此缜密的手段,对付自己将会怎么样呢?
君子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船尾,祁磷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转身问那位陈护法道,''凌云门到底是古门派啊,这等手段还真不是小门小户可以施展的出来的。只是祁磷有些不解,陈护法是不是该解释一二?''
陈姓护法有点尴尬,斟酌了一下道,''那祁道友也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在河道大阵的所做所为呢?''
''河道大阵中你们凌云门杀害了多少人?难道也可以摆到台面上细说?''祁磷知道伤了伏凡尘的事儿是瞒不住了,便反客为主的问道。
''杀人多少都是我凌云门之事,恐怕不需要祁道友费心吧!''陈护法率先上岸,回头冷冷的说道。
''既如此,那我也只能告诉你,伏凡尘想杀我在先,不过没有杀成罢了。''祁磷没动,只是抚摸着君子的头,淡淡的说道,''况且,我也并没有取他的性命,也算仁至义尽了。''
''嗯,按道理说,算是仁至义尽了,但你可知道?我们凌云门向来是不怎么讲道理的!''陈护法说话的声音很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简直是蛮不讲理了。
祁磷悄悄的补充了一张灵力符,抚摸君子脑袋的那只手缓缓落到了悬在腰间的落空剑的剑柄上,''那看来我的道理在这里是讲不通了!''
落空剑随即出窍,而剑鞘化作了一道白绫,将君子紧紧的绑在了祁磷的怀里。
蓝芒大盛,祁磷也不再多言,落空剑朝着岸上的四人挥去。
一剑挥出,码头上的落叶尘埃皆被卷起,岸边的湖水也随着翻涌开来。
祁磷体内的灵力所能做到的极限便是如此。
码头上的四人,没想到祁磷在这凌云门的腹地竟然敢朝着四位开悟境之上的修士出剑,更没想到他这一剑会有着不输于金丹境修士的威力。
所以他们四人看到祁磷拔剑时就暗自祭出的法宝,在泛起光芒的时候就被这蓝芒覆盖,片刻间支离破碎,而法宝光芒后的四人,除了半蹲的那位美艳女子,其余三人竟是在这一剑之威下皆被斩做了两段,瞬间就没有了气息。
祁磷看着手中的落空剑,竟然有点不敢相信,他之前的判断中,借着道符的灵力这柄落空剑能发挥出的极限就是开悟境的威力,但这一剑,非但斩碎了四名开悟境对手的法宝,还取走了其中三人的性命,简直就是境界的碾压。
那名美艳的女子,显然惊呆了,脸上和衣衫上落了不少同伴的鲜血,颤抖着抬手胡乱擦拭,竟不知道站起来,也许是已经不敢站起来,就那么半蹲着,身形很是怪异。
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船上的人。
但船上的人显然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轻轻一跃便站在了这美艳女子的面前。
之后,一只白净的手展开在了她的面前。
''解药。''祁磷轻轻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美艳女子浑身颤抖着,不停的摇头,就差哭出声来了。
祁磷皱眉,''没有?''
美艳女子顿住,急忙点头。
''那怎么办呢?''祁磷若有所思的念叨道。
美艳女子这才察觉到了一线生机,怯生生的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看祁磷,怯懦道,''师叔给的迷兽香粉,也许他那里有解药。''
''哦,师叔?叫什么?在哪里?''
''柳承玄。''美艳女子指了指码头边的一条卵石路,''顺这条路一直走,第七座别院便是。''
''哦!''祁磷盯着美艳女子的眼睛。
美艳女子眼神闪烁,流露出惹人怜爱的神色,她知道,女人有时候保命的最后手段,就是自己。''小女子绝不敢骗仙师的,如果仙师不信,我可以陪你去。''
说着她终于扭捏着站直了身子,一只手伸过来,试探着拽了拽祁磷的衣袖。
祁磷笑了笑,蓝光闪过,落空的剑锋划过美艳女子的脖颈,鲜血标出,溅到了已然转身准备离开的祁磷的背上。
美艳女子一阵哀鸣,绝望的眼神停留在祁磷手中握着的剑上,拽着祁磷衣袖的那只手僵硬在了半空,似乎她还有一丝挣扎,但只是瞬间,便扑倒在地,失去了全部生机。
祁磷第一次发现自己骨子里竟然也有如此嗜杀的一面,在河道大阵,伏凡尘几乎将他逼到了绝境,最后他还是没有毁了对方生机,但也恰恰就是留给伏凡尘的这一线生机,又让他陷入了金水湖的这种危机中。杀掉那三人的那一剑本是祁磷的意外之举,而杀掉这个美艳女子的这一剑,似乎已经顺理成章了,至少心理上已经没有顾忌,他已经不想再犯河道大阵的那种错,留给对方的一线生机也许就是对自己的最致命的一击,他终于明白,只有死人才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祁磷在衣衫上擦了擦手背上溅上的血迹,提着落空剑向那条卵石路的深处走去。
''你这一剑终于还是出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点猥琐的熟悉声音。
祁磷转身,就看到了那男子那张阴柔的脸。
看到仙居山道德宫的这位师长出现在此地,祁磷反倒笑了,''严师长,可是又奉了山主的钧令来此赶尽杀绝来了?''
严壮在这清澈见底的湖水映衬下显得更加阴柔,他没有回答祁磷,而是回头冲着身后的那片林子说道,''我就说我仙居山弟子,不论境界高低,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偏偏不信,怎么样?吃亏了吧?''
林子中传来一声叹息,''是我大意了,也是你老小子说他丹田已经损毁,害我以为他真没什么本事,白白丢了几名开悟境弟子的性命,此间事了结后,你得赔我。''
林子中说着话走出来一位长者,中等身材中等样貌,唯一惹眼的竟是和那位陈姓护法一样,满头的花白头发就那样披散着。
祁磷突然想起,方才自己杀掉的包括陈护法在内的三名男子,俱是披散的长发,倒是那美艳的女子秀发挽的很是讲究,看来这凌云门的男子,应该是不论竟界地位,皆是长发披散的装束。
那长者似乎也发觉了祁磷的疑惑,解释道,''看着有点别扭是吗?其实看惯了还行,想想还未开化的远古,谁人不是我们这般形象呢?况且你年岁境界都还低微,等以后你有了大能耐,反倒会觉得不论戴冠还是挽髻,其实都是一种束缚,远不如披散着来的自在。''
长者突然怔了怔,遗憾道,''当然,你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以后了!''
祁磷也怔了怔,低头看了看胸前捆着的君子,''放了她,我留下赔你弟子丢掉的命,行吗?''
长者眼神古怪的看了看身边的严壮,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仙居山的人除了你怎么都傻乎乎的啊?''
严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反唇相讥道,''等你们凌云门挽起乱发开化了的时候,就会明白到底是谁傻了。''
''不过,祁磷,被你杀掉的那几人,难道就真的没有提醒过你?他们这凌云门是从来都不讲道理的!''严壮转向祁磷,翘着兰花指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峨冠,缓缓说道。
祁磷点点头,''那弟子就再忤逆一次好了!''
手中的落空剑再次挥出,蓝芒再次出现,却已经到了耀眼的程度。
但严壮和那位披散着长发的长者显然早有准备,手中皆有光芒射出,只是对着蓝芒一阵简单的敲打,蓝芒便巍巍可及了。
不过蓝芒后的祁磷,却并没有在意,也并没有施出什么高超的手段,而是转身'噗通'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金水湖的深处,消失在那两位的视线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