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境的修士,已是人间翘楚!''君子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
''看来我们走到雪原真不是什么难事了!''
祁磷缓缓的抽出刺入伏凡尘内府的落空剑,几滴鲜血顺着剑尖滑落,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朵梅花,而伏凡尘随之瘫倒,目光最近处,也是那朵梅花。
''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愿意知道了,不论你曾经杀了多少人,你也算付出了代价,也算赎罪了!''祁磷将视线投向远方,突然觉得没有丝毫的兴趣了。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伏凡尘想到自己数十年的守阵生涯,到头来却落得个田陨丹消的下场,心中一片哀鸿。
''枉你在此读了那么多年的圣人书,杀人易安魂难的道理都不懂了?''祁磷笑道。
''你毁了我的金丹,我纵然想安魂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伏凡尘挣扎着坐了起来,''倒是你,不用替我安魂,却比一剑杀之还让我绝望啊!''
之前的交手,祁磷依仗的都是这柄逆天的蓝色落空剑,并且君子破阵前伏凡尘已经将他逼到了绝境,法阵不破,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君子瞅准了时机将这法阵破解,这才算给了祁磷机会,但也只是活命的机会。论道行论经验他都不是伏凡尘的对手,修为境界更是天壤之别,虽然靠着老学究的强悍道符,灵气勉强达到了开悟境的水准,但对于在金丹境还寻求突破的伏凡尘来说,根本就是不足为虑的。
不过祁磷看到的正是伏凡尘道心的忐忑,一个已经杀了很多人,却还要靠翰墨韵味掩饰血腥的修士,道心所受的创伤必定已经深入了骨髓,所以他说出了那句关于赎罪的诛心之论,而伏凡尘的道心果然不出祁磷所料,在这句话中动摇了根基,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虽然我这一剑破了你的金丹,对你我还是想给你留点希望的。''
祁磷将手中的落空剑入鞘,指了指自己,''想必你也知道仙居山竹真人飞升的事,我就是那天也损毁了丹田。''
伏凡尘抬头看着祁磷,''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伏某还从未听说过一个损毁了丹田的人能催动灵力伤人的。你大可不必找补,我输便输了,残便残了,你不用怜悯。若赢的是我,我绝不会如你这般瞻前顾后。当然,你若是怕道心上留下污迹,付某也可收下这份怜悯,保你道心清明。''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想提醒你,圣贤书上可断言丹田损毁之人定然无法催动灵力了?''祁磷反问道。
伏凡尘的脸色渐渐发青,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水,忍着内府传来的剧痛,仔细的琢磨起祁磷的这句话来。想起当初踏入这条大道的时候熟读的典籍,想起一部部圣贤佳作由晦涩难懂到顺理成章,想起当年师父第一次讲起丹田时自己的懵懂,想起金丹凝成时大道得成的满足,但这些都将随着今天的这一剑远去。圣贤书上是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丹田损毁后就断然不能催动灵力了,但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有哪位圣贤会在自己传世著述中赘述呢?
''没有吧?''祁磷追问,''既没有,便不能定论,除非你连想一想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了,那样的话,你这数十年的圣贤书也就真是白读了。''
''我已经白读了,并不是今日。你问我读多少书才能赎得了罪,也是我问了自己无数次的问题,我甚至怀疑过师尊当初遣我来此的目的,我的道心早已动摇,你今日就算不胜我,他日我也免不了堕境的结局。''伏凡尘顿了顿,将手中的书卷仔细卷好,插到身后的腰带中,了然道,''我本想借着杀你最后搏一把,看能不能在坍塌之际觅到那一丝契机,现在想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你真的丹田损毁还能催动灵力,那也是你的造化,而我的造化,恐怕就是这数十年才做完的一场痴梦了!''
祁磷叹了口气,缓缓道,''仙居山的老学究丹田损毁后用了十年时间自悟,同是读书人,你却自己先给自己做了结论,真是天差地别啊!''
''老学究的名号伏某也有所耳闻,大陆但凡有点造诣的道符阵法大师,凌云门都有详尽的资料,决没有他老人家丹田损毁的说法。''伏凡尘铁青的脸上怒气浮现,''他若是连丹田都没有,是绝不可能写出触及顶峰的道符的!''
''你走吧!不必在奚落我了,我有今日之败皆是命数,与你无关。''
祁磷没想到这个杀人无算的读书人竟然也有如此固执的一面,况且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存着杀机,便也不愿再理会他了。
君子似乎对这伏凡尘更厌烦,已经率先奔向了河道深处,祁磷整理了一下衣衫追了上去。
''你既然事事都相信命数,真想不通你为何还要读这圣贤之书?''
河道中寂静已久,祁磷回头看了看,伏凡尘又化作了视线中的一个黑点,不过积雪一开始消融,那种色彩上的映衬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明了了。
''你是如何看破那乌木短案就是阵眼的?''走了许久,祁磷还是忍不住问起此事。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君子停下步子,疑惑的看着祁磷。
祁磷摇摇头,''没有。''
''服了你了,真想不通你凭什么就九灵通天了。''君子打趣道。
祁磷无语,良久才弱弱的问道,''跟这有关系吗?''
''没有,我只是好奇是你真傻还是九灵通天变傻了。''君子似乎没有了继续逗祁磷的兴趣,颇为无奈的说道,''那短案明明只有四条腿,但从四条腿中间却看不到后面,我观察了很久,除此以外整条河道中都再无不妥之处,我便断定那就是阵眼了。''
祁磷笑了笑,不再言语,迈步向前走去。
君子落到了祁磷的后面,才发现之前那些利箭的贯穿伤,有大片的血迹从他的衣衫中渗出了。
一阵低沉的嘶吼后,君子默默的跟在了祁磷的身后,看着那道步履有点趔趄但身子依然挺的笔直的背影,君子没由来的觉得有点难过。
那几处贯穿伤的确很疼痛,或许步子迈小点,身子不要绷这么紧,疼痛会轻许多。但祁磷已经习惯了时时处处将脊背挺得笔直,只有这样笔挺着,才不会在意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
冰消雪融,这条狭长的河道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之前祁磷没有细看,河道其实是一直缓慢抬升的,走到这尽头的时候,一人一狗已经来到了包夹着河道的山谷的半山腰,而天色也到了傍晚时分。
山间并没有道路,林木已很稀疏,裸露的山石间夹杂着枯黄的草叶,景致比那条河道中显得更荒凉了一些。
君子还好,但祁磷已经走的很艰难了,之前在储物袋中找到的一颗药丸似乎对这十几处伤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疗效,而且饥饿再次袭来,忍耐了很久,终于在翻过一块巨石后,克制了很久的晕厥出现,祁磷无声无息的缓缓倒在了乱石堆中。
跟在祁磷身后的君子,看到这一幕后,几个跳跃,也消失在了另一堆乱石的后面。
几声嘶吼响起,乱石堆后的一截枯木上站着仰首的君子,下面的乱石中,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各种小动物,它们或抱或顶着浆果坚果之类的食物,安静的等候着神兽君子的安排。
君子看了看祁磷跌到的位置,冲着小动物又嘶吼了几声。
小动物们领了君子的命令,放下果实,鱼贯来到祁磷的身边,挤挤挨挨的钻到了祁磷身下,将祁磷托了起来,缓缓移到那处巨石一侧的平坦处,又返回拿来果实,堆积到一处,这才活蹦乱跳的离开了。
君子拨弄了几下那些果实,挑出来几颗用嘴嚼碎,将残渣和汁液敷到祁磷身上的那十几处贯穿伤的伤口上,便趴在他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起来。
那些残渣和汁液有着神奇的功效,不一会儿血先止住了,之后伤口的周围的红肿消退,君子知道,最迟明早起来的伤就会恢复,但现在必须给他补充些食物才好。
她先是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头,但没有任何反应,他的伤本就不轻,还坚持着走了那么多的路,更加上一路上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君子围着起来转了一圈,又折回身转了一圈,一连转了好多圈终于忍不住在他左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祁磷惊叫一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待反应过来是君子,迷糊劲儿还没过的祁磷就又有了躺倒的迹象。
君子连忙拉扯,并嘶吼道,''好容易弄醒了你,你总该吃点东西吧!''
听到吃这个字,祁磷的眼睛亮了亮,偏过头就发现了那惊人的一大堆果实,也顾不上挑拣,拿起一颗就送到了嘴里,咔咔嚓嚓一阵咀嚼嘴里就空空如也了。
消灭了一小堆叫不上名字果实后,祁磷终于满足的叹了口气,''好样的,君子,看来以后吃东西这件事就归你管了。''
君子却失去了调皮,没有言语,但全身却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祁磷怔了怔,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便一把拉过君子搂在了怀中,将体内的一丝淡淡的龙涎透过指尖缓缓的注入道了君子的身体里,直到那诡异的颤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