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劫已按照预订计策已完成许丰战役,全歼齐国骑兵,并夺下宁远城,如今只等传令兵回报林谷战事。
林谷战线此时正进行的水深火热,林谷山只有一狭窄峡谷,田单远远便察觉到这是陷阱,这等小计谋自是不放在眼里,只是骑兵追击已过两个时辰还未回来,心中略有不安。
定下心神,田单指挥重甲兵集中盾牌,列成防御阵线,缓步推进至山口便不再前行,同时命斥候探清峡谷内况。
片刻后,斥候来报,峡谷内藏有兵卒民夫约八万人左右,前后地形险峻,仅有这一条峡谷可过。
田单命道:“斥候迅速探明绕开林谷山的道路,大军随我开拔,直奔许丰。”
公子仇眼见齐国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奔向许丰方向,不禁大急,倘若此时城内战事未万,这十万大军一到必定毫无生路。
正要命全军出击,此时传令亲兵赶到,报告城内战况,公子仇方才放下心来,随即安排道:“传命下去,所有民夫立即支援伤病,务必助他们回到陬邑,剩余兵士,随我出发,尾衔齐国大军即可,不得交战,待齐军入城后以火箭射入城中,不必吝啬箭矢,所有的箭矢都给我做成火箭!”
田单大军一路行来,看见不少骑兵尸身,但多数是鲁国军士,田单料定赵范必是追击过头,一路追进了许丰城。
不过他不会像赵范一般想法,认为公子仇还在城中,田单认为赵范八成是已经入敌圈套,如今是凶多吉少。
田单暗骂一声蠢材,白白将齐国精锐骑士损伤惨重,他就是还活着也要把他砍了以正军威。田单心知,许丰城小最多也就能容纳两万人,自己这十万人恐怕容不下,于是在城外安排布置好数座兵营,自己亲率重甲精锐入城。
进城后眼前惨烈景象让田单不住皱眉,齐国骑士的尸身有很多还未埋葬,就磊在街边,但是却没有一具鲁国士兵的尸体,田单见此场景,明白最终还是齐国骑士全军覆没,于是命手下众人搜索城内。
半个时辰后,搜寻队回报:“启禀大帅,城内空无一人,只是西城每座房屋里有一名我们的军士被缚,屋顶还藏有火油。还请大帅定夺!”
田单奇道:“看不出公子仇那小儿竟有些计谋,折掉我八千骑兵,如今还想让我老田再吃个暗亏,高明啊!问过那些被俘骑士了吗?公子仇可在城中?”
传令兵回道:“已经细细问过,公子仇并不在城中,但是还有一个消息,今日指挥城中大战之人名叫澹台劫,是鲁国望族澹台一氏的传人,他先是以少部骑兵断后,引诱赵范将军误以为公子仇在城中,以致一路进城。进城后被分堵为三路,三路皆尽数殉国,赵范将军也…也殉国了!”
田单自言自语道:“赵范死有余辜,不过这个澹台劫我倒是很有兴趣。此人多半年轻,虽足智多谋,但布置上尚有些漏洞,应是实战经验欠乏。但假以时日,给他成长时间,必是一难缠对手!”
田单还想看看这澹台劫有什么后续手段,他征战多年,近年来已少有对手,如今碰上一个,也让他暗自兴奋,颇有些摩拳擦掌之意。
于是,田单命全军就地休整先过夜,明日如果澹台劫还不出招,那么就轮到他出招了。
公子仇眼见城外防守严密,心知已无法再行火攻,便退开十里,在城东槐树林安营扎寨,布置防线同时命传令亲兵去宁安复命。
是夜,澹台劫在宁远城楼上巡查,夜风凛冽,澹台劫披上狐裘,真宛若一个富家公子,英气逼人。
巡查一圈,未见异象,他准备下去安排明日防御,这时一名三十来岁的弩手拜倒在他身前,拱手请道:“小人马三,是今日西城会俊大人属下,小人冒昧拦下公子是有个不情之请!”
澹台劫扶起马三,拍拍他身上土,替他整理好衣甲,道:“今天你们打的不错,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能办到一定办!”
马三拱手道:“小人队中原有十名兄弟,今日西城一战,有七人战死,两人负伤,只有小人因在屋顶,侥幸活了下来。我队中有一小兄弟,名叫赵九郎,他与公子一般年纪,我们老大本想让他此战后跟随会帅做亲兵,学认字,如今他也阵亡了,小人不会写字,还请公子将小九的名字帮在下写在这木牌上,我回许丰后放在他墓前,让他在下面也能学会写自己名字!”说罢掏出一块小木牌,双手递向澹台劫。
澹台劫闻言有些哽咽,扶着马三道:“这是应该的,他们都是因我而死,这样,你多准备几块木牌,我这就把你队中所有阵亡人员写上去!”
马三闻言拜谢,起身掏出随身小刀,找到一块木头,当即削成一块块木牌。
澹台劫命亲兵将笔墨取来,写下一个个名字,王老六、许二明、赵九郎……
写下七个名字后,澹台劫起身交给马三,马三视若珍宝般小心藏于怀中。这时传信亲兵正好赶回来,急奔来至澹台劫身前,报道:“澹台公子,在下已将许丰战事报与公子仇,特来复命。林谷战线并未开战,敌帅谨慎小心,并未进入林谷峡谷内,而是回守许丰,敌帅在城外布置重兵,我军弓矢不够射程,无法施行火攻,现公子仇已命民夫支援撤退伤兵,他亲率余部五万兵卒驻扎许丰城外十里槐树林处,以待明日阻击齐军。现特命在下问询公子有何对策?”
澹台劫沉吟道:“田单果然老辣,我这些计谋骗的了赵范却骗不过他,明日他若出击,公子仇的五万士兵必定难以抵抗,如今之际须得让田单放弃攻击,回守齐国方可,这样,我修书两封,你一封送给公子仇,里面有我明日安排,另一封你务必送到田单手上,他读此信后明日必定不会再侵犯我军!”
传令亲兵领命,澹台劫先给公子劫修书:“师兄见信如晤,澹台今日虽幸不辱命,但未能算无遗策,以致我军死伤惨重,如今防御两日已无问题,只是拙弟不愿我军再有无意死伤,顾而欲将五国联军伐齐消息告于田单,并留下一半缁重还于齐军。拙弟如此做,有三层含义,其一,师兄虽请来五国联军,但若五国联军灭掉齐国,下一目标必是我鲁国,介时我国兵力万难抵抗,不如放齐国大军回守本国,任其与五国联军虎狼相争,齐国如能得胜,也难再有力攻我鲁国。其二,我国原定战略目标已达到一半,弟愚笨,但能自信明日再抵抗一天,只是如此我军将士将十不存一,师兄爱兵,还请保留兵力,保家卫国。其三,愚弟给田单修书一封,如田单同意我之请求,弟将卸去指挥之职,亲入齐军作为人质,以证我军诚意,弟将竭力促成两国互不攻伐之约!澹台劫拜上!”
另一封给田单信中写道:“田帅尊驾,澹台拜上。今贵军犯我国土,劫不才,得蒙公子仇信任,率军拼死相抗,先灭贵军骑兵全部,后收复宁远,贵军缁重已被在下缴获。田帅谋略远胜在下,破了在下许丰火攻之计,但田帅有所不知,公子仇已向燕赵韩魏秦五国求援,五国已允,现五国联军由乐毅统帅,伐你齐国。在下愿与贵军止戈,并留下一半缁重助田帅回援齐国,田帅如愿止戈,在下愿自缚前往贵营为质,以示诚意。澹台劫拜上!”
传令亲兵顾不得休息,换了一匹战马便一路飞奔回到公子仇大营,公子仇阅信后,沉思不定。这时会俊进入帐中,他见公子仇派民夫来相助,便将护送许丰民众和伤兵的任务交于手下,自己单骑回到公子仇处复命。
进账后,见到公子仇手拿一信简踌躇不语,他便问道:“属下会俊前来报道,敢问公子,可是澹台公子来信?他对明日战事可有对策吗?”
公子仇把澹台劫信简交于会俊,会俊看后大惊:“公子万万不可啊,澹台公子计策虽然上佳,但这样一来他就要以身犯险,如果田单恼羞成怒,那澹台公子可就性命难保了!”
公子仇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你没发现吗,他在信中叫我师兄,这是我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叫我师兄,其意就是要让我同意他的办法。我这师弟啊,你这不是让我两难吗?我若同意你的计策,那就是陷你于危难之中,我若不答应,那就是让数万鲁国将士性命不保啊!”
会俊明白公子仇两难之境,他说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如相信澹台公子必是能够自保,倘若澹台公子有何不测,我等也必将面临死战,如今之际,就先照澹台公子说的试试吧?”
公子仇点点头,命传令兵将书信送至田单手上。
田单此时正细细察看许丰周围地形,将周边状况一并绘于地图上。突然有一甲士来报,“禀报田帅,有一人自称澹台劫部下,给大帅传书信而来,此人声称必须讲书信亲自交于田帅手中!”
田单讶异:“哦,这小子还真有些意思,他这是有意考验我是否敢接下他书信吗?让他进来把信给我,如果他派刺客到真让我小瞧了。”
传令亲兵进账,双手将书简递向田单,田单面不改色,接过书简便读,初时面有愠色,随后眉头紧皱,看至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将书简收起,对那传令兵道:“你回去禀报澹台小儿,就说我答应他的请求了,明日便会开拔回齐,路过宁远时让他不要忘了他说过的话!”
传令兵拱手一拜,退出帐内。左右将领纷纷不解问道:“田帅,我们怎么就撤了,不打鲁国了吗?”
田单说道:“公子仇请来五国联军攻我齐国,我们必须迅速回国支援,澹台小儿已经占据宁远,但他说愿意归还一般缁重,还有他自己也愿意为质,只求两军止戈,这小家伙,这次他的算计我可是不得不接下了,到了让他扳回一局啊!”
第二日,齐国大军如约开拔,撤向齐鲁边境。澹台劫一早命人将齐国缁重搬到行军必经之处,并归还俘虏的原齐国宁远辎重兵。
姬澈和公孙守约陪同在澹台劫身旁,昨日他俩知道澹台劫计策后也是万分不愿,只是澹台劫意志已决,他俩只能领命,此时只想多陪陪澹台劫。
“公子你家世显赫,必定是娇生惯养长大,如果田单为难于你,你万不可顶撞,以免受些皮肉之苦啊!”姬澈还是不放心,叮嘱道。
澹台劫笑着拍拍姬澈和公孙守约肩膀,道:“我料定田单不会为难我的,你俩回去吧,我即将成婚,他日我平安归来一定请你们去武城做客,对了到时记得叫上我师兄和老会!”
姬澈和公孙守约对看一眼,郑重俯身拜向澹台劫,道:“澹台公子保重!我等在宁远恭候公子平安归来,到时不醉不归!”
澹台劫送走两人,回到缁重旁,爬上一垛草堆,盘坐于上,远远看去,齐国大军已经接近,有数骑脱阵奔向此处。
片刻后,那数骑赶到身前,为首一旅帅拱手道:“公子可是澹台劫?”
澹台劫笑道:“在下正是,恭候多时了!”
齐国旅帅拱手请道:“请公子上马,田帅在车架中等公子一叙!”
澹台劫依言上马,随那旅帅来到齐国大军,齐国大军训练有素,长途行军也有条不紊,澹台劫暗暗赞叹,骑至一四架大车前,那旅帅身手一请道:“公子请将配剑交于在下,在下定会好生保管的!”
澹台劫解下佩剑,跃上马车,进入车中。车中极为宽敞,可容八人,但却只有一人盘坐于中,那人身披铁甲,手中正捧着一卷兵书看的有滋有味,并未看澹台劫一眼。
澹台劫却笑道:“田将军所看兵书可是孙武兵法?”
田单并未抬头,淡然道:“公子想比也看过,但是用的可不怎么样啊!”
澹台劫不以为意,接道:“在下是看过,计策也被田帅系数看破,否则就不会逼不得已拿自己为质了。”
田单放下兵书,看向澹台劫,细细观察此人,暗想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此人平时看来分明就是一普通富家公子,不像那计谋百出的统帅。”
澹台劫也观察田单,初看田单,你会觉得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如脱下铁甲,恐怕和许丰城中普通居民无任何差别,细细看去,却能发现此人目光深邃,似乎总是在看破别人的心思一般。
田单此时恰巧就是想看破澹台劫,两人沉默互视片刻,田单突然道:“澹台公子以身为质,在下颇为佩服。公子为鲁国立下奇功,却不曾得到一官半职,还甘愿卸掉指挥权,不贪寸功只身冒险,田单为公子不平,不如你入我麾下,我愿拜你为我副将,如何?”
澹台劫笑道:“田帅厚爱,在下岂敢推辞?只是家训严明,澹台嫡系子孙不得为官,故而在下也未曾在鲁国担任官职,蒙田帅厚爱,如在下回到鲁国也会如家父一般,终身开坛讲学,不如官场半步。”
田单哼了一声,心道:“这小狐狸,用这招就把我的招揽之意堵死,我却不能迁怒于他。”
田单又说道:“你用计虽然环环相扣,但未经战阵,只能骗过赵范那等蠢人,如果你遇到其他老练将领,必难奏效,你可认同?”
澹台劫道:“田帅所言不假,实不相瞒,在下这是首次统领一军,托田帅鸿福,幸而不辱使命!”
田单无奈,他本意想为难一下这小狐狸,不想又被他反将一军,这小狐狸意思是他确实没什么经验,能获胜还多亏自己派去蠢材,那不是说自己也是蠢材了吗?
“澹台公子倒是牙尖嘴利,难道不怕我扣下公子,不放你回去吗?”田单笑罢,突然板起脸,顿时杀气弥漫开来。
澹台劫不慌不忙,道:“在下既然敢来,必是做好一死的准备,田帅如想斩了在下为贵军阵亡骑兵出气,在下也绝无二话,只是田帅不像那种气量狭窄之人!”
田单气急而笑,道:“你少来给我戴高帽,实话跟你说吧,我不会杀你,但是此番交谈下来觉得你真是有趣,不想放你回去倒是真的!”
这下轮到澹台劫无奈了,你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就这么把我带着到处跑什么意思?
“田将军硬要把我留下我也没有办法,不如这样,田将军即将面临五国联军,在下为你出谋划策,等击退五国联军,你要上书齐王,请他和我鲁国签订互不侵犯之约,也放在下回家如何?”澹台劫向田单请道。
田单沉吟思虑,确实,也不能一直留着他,杀了又着实可惜了,那就依他,如能击退五国联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再考虑他所言之约。
“好,那你我就定下约定,你助我击退五国联军。我便不在扣下你,并上书齐王,请他签订条约。”
~齐鲁大战到此为止,接下来是重头戏,澹台回乡娶亲,田单破五国联军,届时会有非常多的历史人物出现,二狗也会在每章结尾为诸位大家一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