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劫一行人两日后抵达卫国,在濮阳郡拜会了卫成侯及公子子南。
卫成侯整日饮酒作乐,只抽出些许时间召见了澹台劫,对两国合军之事也是含糊略过,只命公子子南好生招待友邦使臣。
澹台劫暗自摇头,卫国本就衰弱,加上国君不作为,如此情境,真不知鲁国联合卫国是对是错。
公子子南虽对失去合军军权有所不快,但还算是礼待有加,如今也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了澹台劫两日。
两日后,吕不韦向卫成侯请命出访赵国,只是成侯声色犬马,没工夫搭理他,公子子南代为准奏。
澹台劫见此,也请命辞行。于是吕不韦和澹台劫一同出发前往赵国。
一路上两人交谈甚欢,吕不韦说尽公子异人好话,称其为秦穆公一般人物,将来必能中兴秦国,澹台劫每听此言,也不做反驳,只笑而不语。
时间一天天在赶路中过去,三日后,众人到达邯郸。吕不韦在邯郸有房产,本想邀澹台劫同住,澹台劫却推辞掉,表示想去拜会师兄鲁句践,在师兄府上暂住即可。
吕不韦不多强求,拜别澹台劫后领着一众随从回到自己府上。
回府后,刚刚落座休憩片刻,便有下人来报:“启禀家主,公子异人听闻家主来邯郸,请家主前去使馆一叙。”
吕不韦应了一声,冷笑道:“吕某才入城,便急不可待了吗?也罢,我就去拜会拜会。”
命左右备好马车,出发前往赵国诸国使馆。
公子异人在使馆门口焦急等待,来回踱步。他是秦孝文王之子,但是由于其不是嫡长子,其母夏姬也不受秦孝文王偏爱,所以他十岁便被送至赵国为质。
来赵国后,处处受人冷落,甚至一度生活窘迫,后来遇到吕不韦。吕不韦对其慷慨大方,他平日里所需所用一并由吕不韦所供。
吕不韦甚至将心爱赵姬送给他,这几日,赵姬怀孕至临产之期,他从探子处听闻秦赵有可能因韩国一事开战。如秦赵开战,那他将必死无疑,一时手足无措,万幸听闻吕不韦来到邯郸,赶忙命人将吕不韦召来。
他今年二十有二,比吕不韦小十一岁,平日里吕不韦待他颇为恭敬,加之吕不韦深通韬略,他极为依赖,此刻见到吕不韦车架赶来,心中好似一块石头落地。
异人赶忙迎上去,亲自动手将吕不韦接了下来,吕不韦故作受主隆恩之状,俯身便要告罪拜倒。
异人不以为然,拉起吕不韦,引入堂中。
命左右仆从退下后,异人急道:“吕兄救我!我在故国的探子前日回报,说秦赵两国因韩国纠纷,极有可能开战。如今双方摩拳擦掌,陈重兵于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如两国开战,异人性命恐怕不保啊!”
吕不韦宽慰一番公子异人,道:“公子莫急,此事在下已有耳闻。此次来邯郸有两事,一便是为了此事。依吕某看来,两国交兵已避不可免,但公子无需担心,吕不韦可保证五日内公子就能安然无恙回到秦国。”
异人惊道:“吕兄何出此言?需知两国开战,我所居使馆如今周边已遍布赵国鹰犬探子,如在下有什么异动,恐怕当即就会被扣押。”
吕不韦道:“公子可还记得华阳夫人?上次拜别公子,属下前往秦国拜会了华阳夫人,并将公子亲笔信交于华阳夫人。前日属下的人回报,华阳夫人对公子很是满意,愿收公子为义子,想必已告会过孝文王,我料定公子五日内必可得到消息,孝文王许你回秦国。”
公子异人闻言大喜,可是转念又愁道:“就算父王让我回国,可是赵国如今对我严加看管,我如何能脱身呢?”
吕不韦笑道:“此事属下已安排好,属下寻了一个与公子相似之人,介时还需委屈公子,穿上仆从下人之服,随吕某一同先回卫国,再取道蜀中,从蜀中回咸阳。只是如此一来,公子一应家眷仆从都要留在赵国,这些人的性命恐怕难保。”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公子异人。
公子异人有喜有愁,他转身看了看内堂,犹豫片刻说道:“仆从下人还有其他家眷,我皆可狠心放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赵姬如今待产,吕兄你也知道,我一向深爱赵姬,这又是我第一个骨肉,实在难舍啊!”
吕不韦暗暗鄙夷,就你这贪图美色之徒也敢自称成大事者?真正成大事者是我吕某人,你不过是我的台阶罢了。吕不韦故作沉吟,片刻后道:“赵姬有身孕一事,恐怕已被赵国探子探去,如今恐难以掩盖过去。罢了罢了,我有一美妾,正好也有身孕,孕期与赵姬仿佛。我愿为了成公子之美,献出此妾,只盼公子他日能不要忘了吕某今日所为。”
异人闻言大喜,向吕不韦行礼道:“吕兄大恩,异人没齿难忘。吕兄放心,他日我若能有幸登临大典,吕兄就是我的宰相。为弥补吕兄,赵姬此次如生的是儿子,我让他认你做亚父,将来传位于他,吕兄你便是秦国国父!”
吕不韦见异人终于进入自己的圈套,一半是真喜一半是表演,俯身拜倒,道:“吕不韦从此愿终身效大秦,辅佐公子,一统八荒。”
异人回礼,突然想到什么事,问道:“吕兄方才说有两件事,那其二是何事?”
吕不韦秉道:“在下前些时日出访鲁国,结识了一名大才,此人就是击退齐国田单大军的澹台劫,我与他相交甚密,他如今也随我一同来到邯郸,待明日他拜会过赵王后,我想请他来拜访公子,如能收服此人,公子必如虎添翼。”
异人喜道:“竟是武城澹台劫?我这些天来听闻不少他的传言,说此人年方十六便以奇策退齐国大军。如今不到一年,已领鲁国翎军都尉一职,身居高位。吕兄能为我召来如此贤才,异人感激不尽!”
那边吕不韦向公子异人虚与委蛇,这边澹台劫也在鲁句践府中住下。
一切安排妥当后,姜庆急匆匆赶来,手持密信递给澹台劫,澹台劫看后沉吟片刻,便命人请来孔云。
孔云赶来落座,澹台劫将密信递给孔云道:“三哥,我方才得到密信,秦赵两国即将开战,我料吕不韦必定设法助异人脱困,如让他二人逃出邯郸,他日必定成大患。如此,请三哥前去拜访平原君,言语间透露出异人心怀不轨,平原君必上报赵王,扣押异人。”
孔云领命出发。澹台劫又召姜庆入内,道:“姜先生,澹台有要事交于姜先生。请姜先生暗中查探吕不韦及异人动向,如有发现告知于我。”
姜庆领命。澹台劫又安排曹诉这几日负责鲁国往来密信,将赵国诸事汇报于公子仇。命会俊统领项绍宁,马三,尉迟群三人,每日在城中酒肆散布消息,就说秦赵将大战,秦孝文王将秘密接公子异人回国,异人不日即将返程。
如此诸事安排妥当,澹台劫便老神在在,取出墨子卷继续研读其中精妙之处。
不多时,姜庆回来复命:“吕不韦入城后便去拜访了公子异人,两人密谈近半个时辰。吕不韦离开后,公子异人举止如常,并未有慌乱之色。”
澹台劫一边看着手中竹简,头也未抬,一边笑道:“越是淡定,越说明其中有鬼。看来我所料不假,吕不韦必定暗中安排好了异人离开邯郸,姜先生,还请你继续查探。尤其是近几日赵国使馆是否多出什么人来,我还不知吕不韦的计策为何,一切小心为上!”
姜庆领命,又道:“属下去赵国使馆探查时,还发现不少赵国探子,属下没有惊动他们,查探到消息后便回报公子。公子对这些赵国探子有何安排?”
澹台劫放下书简,起身拍拍姜庆肩膀,道:“姜先生做的很对,不必惊动这些赵国探子,我明日要入宫拜会赵王,如被赵国察觉我干涉他们与秦国之事,难免会让赵王不悦。姜先生继续暗中观察赵国使馆即可,至于吕不韦那边暂时不必查探,他明里身份毕竟是卫国使臣,就算赵人对他怀疑,也不会拿他怎样。”
姜庆领命退下,澹台劫在堂中踱步,暗暗思索,吕不韦,你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如今邯郸城上下遍布赵人鹰犬,你有什么办法帮异人脱身呢?还有赵王方面,明日我入宫拜会赵王,该如何说才能不失两国外交又能助赵国留下异人?
他苦苦思索对策,吕不韦那边却安排妥当。他早就聊到今日之事,所以多年前结识异人后,便寻到一外貌身材酷似异人的死士,以待今日所用。至于怀孕小妾,不过是向异人索求恩情的一个理由,赵姬虽美艳,但其表妹更胜一筹,更难得两人外貌相似。不过赵姬表妹却未曾有孕,这倒也不是难事,届时给她衣中小腹处藏上布包便可。
只是澹台劫那里让他有些不安,他了解澹台劫,此人一向自诩儒道正统,如今怎地对叛国投效秦人毫无反感?其中必定有诈,如此看来,澹台劫之所以心甘情愿随自己入赵,其心思必定不会简单。
看来澹台劫必定是不会随自己去秦国了,他不免有些可惜,此人年纪轻轻,身怀大才,却如此迂腐。吕不韦倒不畏惧鲁国,弹丸之地他日有机会必一举横扫,只是澹台劫此人让他觉得危险,如果不能为他所用和他通道,他日必成心腹大患,还需早些处理掉这潜在之敌。
两人第一次正式交锋就此拉开序幕,只是未曾想到,这只是两人今后数十年间无数次交锋的开始,造化弄人,两位当世大才首次交手却是在赵国邯郸城开始了一生宿命之战。
入夜,会俊诸人回来复命,已将消息通过城中大小酒肆散播出去,澹台劫召回孔云曹诉姜庆三人,一干人等受鲁句践接风洗尘之宴后,汇聚一堂,共谋后续之事。
会俊将今日酒肆散播消息之事说与澹台劫,还带回一个消息:“属下听人传闻,异人有一爱妾,名唤赵姬,本是吕不韦家中舞姬,后被异人看中,吕不韦便送给异人。坊间传闻吕不韦送赵姬给异人之前,赵姬已有两月身孕,如今算着日子即将待产,莫非这异人是属乌龟的?自己的女人何时怀孕都不知道,将来生下的孩子岂不是吕不韦的?此事若是真的,那乐子就大了!”
众人听了纷纷哄笑,澹台劫笑骂道:“让你去散播消息,你到好,还给我带会这桃色趣事。此时不管是真是假,我暂且记下,如此次不能阻拦异人回秦,他日也可作为离间之计,到时如能离间异人和吕不韦,会俊,我给你记头功。”
曹诉听了笑的直不起腰,对会俊道:“老会,到时我定上书请命我王,请我王封你一个内宫探事大将军,你绝对堪当大任!”
会俊大怒,骂道:“老曹,你个酸笔杆子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军职又比老子高半阶老子就不敢骂你,你当老子不懂吗?内宫官职那都是给内宫侍从封的,内宫侍从是什么人?那是阉人啊!你小子怎么不去内宫呢,你能说会写定能胜任内宫记事!”
一众人笑的前仰后合,澹台劫笑着打趣道:“也好,此次你二人如立下大功,我便上书我王,请他封你二人内宫要职,你二人也能日日面圣,岂不美哉?”
曹诉及会俊同时苦脸,会俊赶忙告罪道:“公子可是认真的?千万别,会俊哪怕不要这功劳也不想去变成阉人。”
澹台劫止住众人嬉笑,正色道:“接下来说正事,明日安排如下。曹诉,你明日修书一封,将吕不韦意欲投秦一事告于公子子南,如能断去其卫国使臣之职,将有利于我接下来行事。姜先生继续暗中探查赵国使馆,着重探查赵姬有孕一事,如我料不假,异人回秦必会带上赵姬,回秦路途遥遥,带一孕妇行动不便,此事吕不韦必定已有安排,最好能探查出吕不韦谋划,以好作应对。三哥,你带上马三,明日待我出宫后去拜会平原君,我听闻他与赵奢将军关系甚密,赵奢将军好游猎,你务必设法与其交好,如能相约游猎,则可以凭借马三箭术使赵牧将军对我鲁国抱有善意,日后我便可借赵奢之手除掉吕不韦。会俊,你明日和项绍宁随我一同入宫面见赵王,你二人需注意礼节,彰显我鲁国圣人之乡的风度。”
众人领命退下。澹台劫交代事了,便放下心来去找师兄鲁句践探讨剑术。
~澹台劫和吕不韦的宿命之战终于拉开帷幕,这篇中两人只是互相试探,还未直接交手,下一篇中精彩部分就要来了。同时二狗向主子们告罪,从今天起百流就结束限时免费之旅,希望大家还能继续支持百流,支持二狗。最后,历史小讲堂开课了,本篇中新出现的历史人物为卫成侯,赵国大将赵奢,平原君赵胜三人。卫国败与魏国,成其附庸,卫王也被降为侯,从此卫国失去话语权,但是卫国有一项记录很厉害,卫国是唯一一个没被秦国灭掉的诸侯国。公子子南即卫元君,他继位后秦国大军来攻,主动举国投降,嬴政大悦,保留其国号,封给他野王一郡之地安身,直到秦二世废除。赵奢是当时赵国名将,赵奢曾于公元前269年大败秦军,二狗在接下来的篇章中即将讲到此战。平原君赵胜是战国四君子之一,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为当时赵国之相,礼贤下士,治国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