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予在清粥鸡蛋的摧残下,忍辱负重。
有了两个小护士24小时轮流当值,帽子上有一道杠的周萱萱就很少再出现了。喂药送饭的活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林如歌和陈芮的身上。
表面上看起来,上一次与杨医生在走廊里大吵了一架以后,这个小丫头学乖了不少。每天按照医院的规定乖乖睡觉,乖乖起床,从不和医护人员顶嘴。
实际上,她却在偷偷记录着值班医护人员的换岗时间,以及推算楼道口那道厚重的铁门,各个时段持卡进出的人员。
六号院每层楼的每个楼道口都有门锁,电梯也需要医生或者护士长的门卡刷卡才能乘坐。除了特殊情况,只有五点半医护人员下班和半夜值班医生大小夜半交接的时候才会开门。
想要避开这两个“vip特护”,并且甩开走廊内跟踪盯梢的护士,成功尾随下班的医生,从三楼下到一楼,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楼下还有一个高墙电网铁院门等着。
小丫头正仰面躺在床上,一边啃着手指,一边在心中规划越狱路线。林护士推门进来,一如既往地端着托盘。
两粒白色小药片,一个绿色胶囊,半杯清水。
小丫头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笑着和林如歌打招呼:“如歌小姐姐!早!”
“苏苏早!”林如歌人很随和,都是刚刚毕业的学生,跟苏予也差不了几岁,两人也聊的来。
她将托盘放在苏予床头的小桌板上:“吃药啦!”
苏予眼珠一转,乖乖接过托盘上的小药片和水杯,然后将药片放进嘴里,猛灌了几口水。
一如既往的乖。林如歌自然没有在意,和苏予寒暄了几句,收了托盘出去。
林护士前脚刚刚踏出病房门,下丫头趿着拖鞋单脚一蹦一跳地跑到卫生间内,趁着林护士送完药去取早餐的间隙,哇得将压在舌头下面的东西吐在马桶里。
随即,她按下冲水按钮。
哗——清水打着漩将两片药和一个胶囊冲进下水道。小丫头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得意地抛了个媚眼。
这种“逃药”的方法,屡试不爽。
“你怎么总在吃完药的时候上厕所?”林护士推门进来,听见抽水马桶的声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然后她笑着再一次将托盘放在小桌板上,略带神秘地道:“今天的早饭有些不同哦!你猜猜是什么?”
苏予睨着眼睛看向小桌板,还是熟悉的一粥一蛋,满眼都是嫌弃:“哪有什么不同的?还不是白米粥和煮鸡蛋?”
林护士摆摆手,指了指托盘内的鸡蛋:“这次是茶叶蛋哦!”
“……”
小丫头有些无语,捏起勺子放进粥碗里搅了几下。
门外传来脚步匆匆的声音。
苏予抬头:“如歌小姐姐,外面在干嘛?”
“哦,今天主任查房!”林护士解释道:“科室刘主任,两星期才查一次,大家都在准备呢。”
“有什么好准备的?”小丫头舀了一勺粥进嘴。连喝了几天白粥,她觉得自己都快成煮熟的大米了。
“当然要准备啦!”林护士说着,眼神晶晶亮亮,略带兴奋:“刘主任快退了,据说新的科室主任,会在这几个楼层的大主管当中产生。”
“那又怎么样?”小丫头开始徒手剥蛋。说好了是茶叶蛋,可就是糊弄了事地在茶水里滚了滚,拨开皮后还是白白嫩嫩,根本就没入味儿。
小丫头略有些失望地咬了一口。
“哪个楼层不希望自己楼的大主管当上主任?”林护士解释道:“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三楼的杨医生要是当上主任,我们这些人也跟着升天了!”
“噗——”正吃着茶叶蛋的苏予险些喷出来,她忙捂了嘴,心里想着:不愧是医学院出身的理科生,真是什么比喻句都敢往自己身上安啊!
……
上午九点。
比杨珩阵仗还大的刘主任带着大大小小的医生浩浩荡荡的推门进来。
苏予以一种盘腿打坐的姿势坐在病床上,见到刘主任进来,她笑意盈盈地朝大主任挥手:“刘主任上午好啊!”
刘主任一见就乐了,回身问杨珩:“这是谁的病人啊?”
杨珩拉着程子汎凑上前来:“是我收的,子汎是她的管床大夫。”
“嗯,恢复的不错。”刘主任拍拍杨医生的肩膀,也不多做停留,朝下一个病房走去。
查房查到现在,他简直是太满意了。从七楼到三楼,没有一个楼层有控制不了的病人,不是像苏予这样精神状况良好的,就是不哭不闹躺在床上睡大觉的。
大队人马踏出病房,房间内就剩下值班的林护士,和苏予两个人。
林护士朝她伸出了大拇指:“表现不错。”
小丫头嘿嘿笑起来:“如歌小姐姐,我想上厕所。”
又来?早上喂药的时候不是刚上过厕所吗?这还不到一个小时……白粥喝多了?
虽然心里腹诽,林护士还是将一瘸一拐的苏予扶进了卫生间。这几天下来,小丫头乖是挺乖的,就是脚上的伤总也不见好。
“小姐姐,我自己可以上,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小丫头显得有些为难。
林护士了然。想必这小丫头每天趁着自己送药取饭的空档偷偷上厕所,也是因为卫生间隐私性太差,丫头脸皮薄,不好意思吧?
“那你小心点。”林如歌说着,退出了玻璃门外,然后背对着小丫头站:“好了叫我。”
苏予没吱声,站在洗手间内,隔着玻璃门,望着林护士的背影,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随即,身后传来“啊!”得一声。当林护士回过头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满身水渍地跌坐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捂着那只受伤地脚:“好痛……”
林如歌心下一惊,慌忙跑进去查看她的强势:“怎么了?怎么了?”
“小姐姐,我不小心摔倒了,脚好痛……”苏予声音颤抖,连话也说的吃力。就好像真的锥心刺骨的痛席卷全身。
林如歌不敢去碰她的脚,想来她每天坚持涂药,却总也不见好转,八成是伤到了筋骨。她是个精神科的护士,不大熟悉这些跌打损伤的护理。
“你在这别动,我去叫医生!”她起身,匆匆叮嘱了一句,然后推门而去……
地上的苏予在她走出病室的下一秒,收敛了痛苦的神色,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如此紧张的林如歌,她心有歉疚,再次喃喃了句:“对不起了,如歌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