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还要待说,却看到少年们蹬蹬又跑回来,脸上带着焦急与困惑。
尤郎厚远远冲尤金银摇手,“哥,你看到那家伙从这边过来了吗?”
尤金银摇头。
议论抱怨纷纷而起,两个大人这才知道那小子从弓箭场的墙根下消失不见了。
*
沙螓婉摆脱掉众人,翻过书院后墙,沿着悬崖壁滑下去,顺道猎了两只兔子,提在手中往家走去。
快到汇水门时,远远地站起来一个人影,瘦高个,穿着短打,头上还戴着早上沙螓婉亲自插上的簪子。
沙螓婉叹气,人影已经山炮一般冲了过来,急急跑到跟前,又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沙螓婉看。
沙螓婉生生被看得起了点内疚,不由摸了摸鼻子,将手中的兔子递给他,“大宝啊,你不是想吃肉吗?喏,给你猎的兔子。”
傻宝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跟在沙螓婉身后往家走。
沙螓婉想起今早上为了摆脱傻宝撒谎说去去就回,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干裂,脸上全是汗渍跟灰尘,肯定是在城门口蹲了一整天。
“那什么,大宝啊,今后我要每天都出去,你不用跟着我,跟着夫人照顾照顾家里就好。”
“你去哪儿?”
“天下书院,我去读书。”
“……我能跟去吗?”
沙螓婉摇头,且不说天下书院不会让小厮这类人出现,她每天都要爬山攀岩,根本不可能带着他。
傻宝不说话了,神色有些落寞,沙螓婉忽然从中看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顿时心下一紧,仔细看去,见他睫毛纤长,剑眉星目,笔挺的鼻管跟线条坚毅的嘴唇,确实是陌生的面孔。
不过,这家伙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虽然比自己高出几乎两个头这一点让她有些不适。
沙螓婉不动声色地往前走,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体型身高,这确实是个十足的陌生人。
可那一丝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沙螓婉可不认为自己的感觉出错了,她一定在哪里跟这个人接触过。
回到家中,沙贝从厨房跑出来,神色依然有些怯怯,却比刚来时自在很多。
沙贝是个孤女,被亲戚家的远房叔叔拉到街上叫卖,沙螓婉看不过去,遂将人买了回来。
她叫了一声,“少爷。”
沙螓婉点点头笑道:“娘呢?”
“夫人在浇花。”
傻宝将手中的兔子递给沙贝,一步不离的跟着沙螓婉进了后院。
淑娘仔仔细细地在花圃中除草浇水,沙螓婉走上前要去帮忙,傻宝把活儿抢了过去。
母女俩一边说话,沙螓婉一边注意着傻宝的动作,她这才发现这孩子动作矫健,手上还有厚茧,甚至右手无名指上还有握笔留下的痕迹。
沙螓婉一边观察一边心下暗惊,她怎么以前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甚至面对他时一点都没有戒备心呢。
傻宝忽然回头找她,看到她正盯着自己,不自觉地笑起来,又扭头干起活来。
沙螓婉苦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初就是这张笑脸让她软了心肠,继而丧失了基本的警惕。
这样有些嫌疑的人沙螓婉不放心让他跟淑娘待在一起,想了想,冲傻宝道:“从明天起你就跟我一起去书院读书吧。不过你可能进不去,得等在外边。”
傻宝一愣,顿时笑得牙不见眼,欢天喜地的样子将淑娘都逗笑了。
“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
沙螓婉笑笑,没有作声。
*
六月的太阳越来越毒辣,早上刚起不一会儿就觉出了隐隐的热浪袭来。
沙螓婉穿过花丛,走出店铺,伸了伸懒腰,然后开始压腿弯腰做热身。
身后的傻宝有样学样,一边跟着照猫画虎一边不知想到了什么,把自己逗得嘿嘿直笑。
沙螓婉无奈,拍了一下他的头,招呼一声,“走了。”说着率先沿着玱河向城门跑去。
傻宝紧随其后,踩着沙螓婉的身影,错开一步。
远远地有剁鱼声传来,妇人这次抬头看到跑过来的是两人,不由微微一怔,又事不关己的低头干活,一刀啪一声将蹦跶的鱼拍晕,然后利落刮鱼鳞,剁了鱼头,切开两半,扔掉内脏鱼胆。
几息时间一条鱼就处理好了,沙螓婉正好路过她身边,妇人已经开始处理第二条了。
俩人跑开不远,对话声遥遥传过来。
“少爷,鱼。”
“想吃?”
“嗯。”
“晚上回来买。”
“烤。”
“行,烤鱼。”
……
下值的武将打着哈欠背着手,正懒洋洋地往前走,听到脚步声抬头,正好看到沙螓婉抬头跟他打招呼,“早啊大人。各位兵哥儿早。”
武将笑了,“小孩你还是去天下书院啊?”
“是啊。”
“你认识一个叫沙秦忨的小子吗?”
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早晨的薄风传来,伴着远去的脚步声,“认识啊,就是我……”
武将有些戏谑的笑脸顿时一僵,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我听错了吧?”
俩人顺着城墙根,绕过马场,跑到山脚下。
沙螓婉回头,发现傻宝跟自己一样,脸不红气不喘,抿抿嘴。
傻宝对沙螓婉的情绪变化异常敏感,立马察觉出她的异常,微微睁大眼睛问:“怎么了?“
沙螓婉摇头,提气起飞,站在树梢上说:“大宝,你要是能跟上我你就来,跟不上我就回家找小贝玩去。”
傻宝仰头看着沙螓婉,目光晶亮,傻乎乎地问:“你会飞啊?”
沙螓婉笑了笑,“你也会啊,不信你提气往上跳一下试试。”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树枝道,“往这儿跳。”
傻宝哦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跃,又跌下去了。
沙螓婉冷眼看着他只平常一口气就跳出了两米高,又见他摔下去倒在地上一脸沮丧的看着她道,“你骗我,我不会飞。你才是神仙,我不是。”
沙螓婉跳下来,伸手把他拉起来,顺便把了把脉,脉搏雄浑有力,真气精粹,只是不知为何冰凉凉的,流淌在筋骨中散成一团,聚不起来的样子。
沙螓婉看他这一下摔得手心都有些破皮,知道刚才他是完全相信了她的话,跳起来不遗余力才摔的这么重,心下又有些尴尬,起了点补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