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螓婉微微垂了头,有些怅惘,自从穿越而来,除了淑娘,他们是她相处最久的人了,她对他们到底付出了真心,可到底,他们还是辜负了这份心意。
罢了!
沙螓婉利索转手腕收枪,冷冷道:“念在救命之恩上,今日我不再与你们为难,不过从此后所有恩义一笔勾销,别再来招惹我,更不要再出现在我娘面前。”说罢,提气绕过他们,很快飞掠着消失在了幕色中。
*
冯卓望着桌上带血的子弹,苦笑,“第二次了。这样的暗器实在太厉害了,根本不可能躲开。”
子弹在昏暗的烛火下微微泛着金属的冷光,三白奇怪:“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的?似金非金,又坚硬无比,造价肯定极其昂贵吧!”
沈熙华接口道:“我奇怪的是,今天在河塘边时,我跟冯师父为何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而且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就跟……”
看他不说下去,冯卓替他说了,“就跟凭空出现一般。”
三白咕囔了句:“......曹操是谁?”
窗外忽然有“咕咕”声传来,沉默中的三人同时一惊,沈熙华急切的站起身来,拿过鸽子腿部的信条,一目三行地快速读完了,神色怔然,回头看两位师父。
冯卓焦急问道:“如何?”
沈熙华忽然笑了,笑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愉悦和松快,三白伸手从他手里夺过来,读了一遍,微微皱眉,又读了第二遍,这才将纸条递给冯卓。
冯卓读完,拿着纸条眉开眼笑,待要说什么,被坐在桌边神色冷肃的三白打断。
“所以说,我们将一个可能纳为己用的天纵奇才变成了敌人?”
其他二人脸上的喜色一僵,气氛凝滞,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且不管沈熙华师徒三人如何沮丧与后悔,沙螓婉从荷塘边回来时,已经过了寅时。
她蹑手蹑脚跳进院落,先仔细地听了听淑娘的呼吸,觉得呼吸平稳,这才稍稍放心地推开门。
“回来了?”
沙螓婉被淑娘忽然而至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淑娘坐在一团黑暗中的桌凳前,然后簌簌声音传来,一豆烛火被点燃,淑娘微微发肿的双眼在陡然出现的火光中格外显眼。
沙螓婉顿时气虚,“娘——”
淑娘看女儿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失笑,“娘还没说什么呢!不管怎样,你平安回来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咦?
沙螓婉仔细打量淑娘,发现她神色镇定平静,少了平日里的怯懦,多了一份说不出来的坚毅,不由奇怪,“娘,你怎么了?”
淑娘神色复杂,良久后,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娘不会让你跪任何你不想跪的人。”
呃?这到底怎么了?
沙螓婉还要再问,淑娘已经起身打断她说,“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沙螓婉这下真的不明白了,“娘,我没惹祸。秦一经跟秦琦两人我已经处理好了,咱们至少还能再待几天,真的不急于今日。您一夜没睡吧?要不先去睡会儿?”
淑娘坚定地摇头道:“不用。这里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村里人排外,你的那两个师父也心思不善,这个小村落,咱们早晚要离开,不如趁早走。”
“……娘,我们怎么走?这么多东西呢!”
“东西?你是说这堆破烂?拿它们干什么,收拾点细软就行了。咱们手里还有点积蓄,到时候在置办。”
“……那没有马车——”
“还有双腿呢!”
“我们去哪儿?引路牌跟户籍呢,还有到哪里落户,这些都怎么办?”
淑娘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努努嘴道:“喏,都在这里了。我们去富都,咱俩的户籍本来就在富都城内的鼓吹坊,如今回去,落叶归根而已。”
沙螓婉看着桌上的小包袱,神色复杂,“娘啊,你今晚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淑娘点头,又道:“咱们趁夜色走。现在就走。”
沙螓婉还要再说,淑娘吹灭了灯,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身上背着小包袱,背影决绝。
沙螓婉四下打量了这个住了两个月的茅草屋,里面确实家徒四壁,破锅烂碗,除了干净点,真心没有任何值得人留恋的地方。
沙螓婉想了想,复又失笑,这不正是自己想的么,她早就想离开了,这个村落实在太小了。
淑娘推开栅栏门,看沙螓婉还站着不动,柔声招手道:“走啦婉儿!”
“——来了!”
一边应着,沙螓婉蹲下来快速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起身,一脸轻松愉悦的跟上了淑娘的步伐,摸着黑,趁着天上三五点星光奔赴了远方。
天光微微青蒙,村子里开始传出鸡鸣狗叫声,冯卓心焦地闪身进了山脚下的院落,侧耳一听,身形顿了顿,目光所及的就是半开的房间门和全开的栅栏门。
没有淑娘跟沙螓婉熟悉的呼吸声。
冯卓走进来,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朝屋内看去,凌乱的茶杯闲置在桌上,没有往日的整洁,房间里空荡荡的,柜子门也开着,里面显然少了不少东西。
他微微抿嘴,四下张望,却也不确定自己在找什么。
忽的,他目光一凝,快走两步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一瞬间怔忪后,复又眉眼放松,眼底染上微微的暖意,然后朗声大笑,挥挥袖子,长啸而去。
秦一经被早起的村人救起后,就硬撑着一口气,拖着病体,浩浩荡荡地带着人闯进了沙家小院。
秦琦自那晚落水撞鬼后一直在生病,早日刚起,听到少爷要烧了沙家小院,吓得一秃噜从床上爬起来,哭着喊着说不可不可,不可冲撞了紫霞上仙,满嘴胡话的样子气得秦一经一脚将他踹倒。
他顾不得疼痛,一路跟过来,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院落。
秦一经前后左右地查看,没见到人,顿时气疯了,让人将所有东西都打砸了,然后放火烧了茅草屋。
看着冲天的火光,秦琦顿时跪地哭嚎祈求原谅,秦春神色难堪而复杂,弯腰要扶他爹起来。他爹自前天晚上起就说自己撞鬼了,还说什么紫薇仙子渡劫,鬼仙大人生气,一定不能得罪云云。
秦春觉得他爹可能真的撞鬼了,不然怎么会变得神神叨叨。
有人忽然喊了一声,“这是什么字?”
秦一经拨开人群,不耐地看向他们所指的方向,只见地上龙飞凤舞地书着几个大字:
不必惦念,尔等终将听闻我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