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经满头的水顺着脸颊流下去,将他的头发湿溻溻地缠在脸上,惊惧的神色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沙螓婉这一脚将他扔在了河塘中央,往岸边游还得一段距离,秦一经会水,在过了刚刚入水的慌张后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忽然变得力大无穷,却很敏锐地直觉到此时的沙螓婉非常危险。
秦一经左右看看,又钻入水中,不一时从河对岸冒出了头,他伸手抓着岸边的野草,极力将醉酒后无力的身体往上提,双脚刚站在实处,一股大力自他弯着的肩膀处传来,整个人又被掼入水中。
这一次不偏不倚,还是河塘中央。
秦一经冒出水后气喘吁吁,冲岸上的沙螓婉大骂:“你给我等着,早晚扒了你的皮!”说罢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往另一边游去。
沙螓婉已经静静等在对岸岸边,直到秦一经再一次费劲爬上岸,迎上他惊恐万状的眼神,她微微安抚地冲他一笑,“还有三次!”又一脚将人踹进去了。
再一次入水,秦一经已经精疲力竭,今晚喝的酒实在太烈了,后劲绵长,浑身酥软无力。他一个失力不小心,整个人咕嘟嘟喝了好几口水才稳住平衡,冒出水面。
秦一经终于后知后觉得感到害怕。他划着胳膊撑着身体,远远看到岸上的沙螓婉瘦小的身躯一身黑站在月光下,莹白的脸庞泛着光泽,整个人沉静肃穆,无声无息,只静静地看着水里的自己。
——像在看个死物。
秦一经被这一想法吓得脸色大变,浑身不自觉开始发抖,惊怒交加的情绪激动和醉酒麻痹的肌肉,让原本因练武而强健的体魄此刻濒临极限。
“……你到、到底想怎样?——该、该该不会真的要杀、杀了我吧?”
沙螓婉困惑地微微歪头,“没有啊,我只踢你五次,要是五次后你爬上来,不就不用死了吗?我哪有那狠心肠要人命呢!”
秦一经顿时抖得更厉害,声音里夹着哭腔和无处逃避的绝望,“……你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沙螓婉听到这话,反问道,“上次你踢我的时候,想没想过要放了我?”
秦一经忙不迭点头,“想想、想过。”
沙螓婉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嗯,那我也想想。”
秦一经顿时心中浮出希望,期待地等待沙螓婉说下去。良久后见她没有表态,不由追问道:“那你还会踢我下水吗?”
“当然会啊!”
“……你言而无信!你说你想放过我——”
“我说了我想过,我想过了啊。你当时想着放了我,踢了我五次,我这次也想着放你了,还你五次。何来言而无信?”沙螓婉打断秦一经的话,解释道。
秦一经顿了两秒,终于嚎啕大哭,不小心又喝了好几口水,身体开始往下沉,吓得他赶忙朝岸边游去。
游到一半左脚忽然一个使力不当开始抽筋,秦一经身体一顿,整个人痉挛般蜷起来想要触碰左脚缓解疼痛,同时被灭顶的水漫进了口鼻,人又开始呛水。
沙螓婉冷眼望着河面先是一阵激荡的水花,紧接着平静下来后冒出一串水泡,良久后,她就见恢复平静的水面上出现秦一经的身体,面朝上漂浮起来,脸上惊惧的神色依然清晰可见。
沙螓婉抚了抚心口,安抚原主有些激动的情绪,“好了好了,不哭了,仇已经报了。不过他还差三次呢……这家伙可真是弱!”
沙螓婉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秦一经不是在装死,抬头看看月亮,两月半前的晚上,同样的一弯新月,同样的河塘,同样的少年,同样的溺水,这算因果报应了吧。
夜开始有些凉,沙螓婉动了动胳膊,待要转身离开时忽然眼神一变,整个人瞬时原地消失,下一秒时天际边就出现了三个黑影,正快速地朝这边掠过来。
来人正是沈熙华师徒三人。
三白被俩人偕着胳膊带来,此刻三人正正好停在河岸边沙螓婉站过的地方。
三白问,“如何?”
冯卓摇头道,“他没在。周围没有人。”
沈熙华指着水里的人问,“救吗?”
冯卓也看向三白。
三白背着手,伸长脖子望着水面良久,啧一声,说道,“救吧。秦家庄子不能出人命案引外人注意。这秦家嫡亲少爷要是死了,不得翻天了!就随便扔到村口哪里,别让狼啃了。”
沈熙华点点头,飞身掠起一把抓住秦一经的衣领,将人扔在岸上,湿漉漉的声音“啪”一下,听得三白直捂腮帮子,“得多冷啊这!”
冯卓蹲身检查了一下,然后起身一脚踩中秦一经的胸口,踩了两脚,秦一经身体抽搐两下,猛地一口气上来,侧身剧烈咳嗽起来。
冯卓见状伸手直接又将他劈晕过去。
沈熙华朝四周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问:“他确定没在这儿?”
冯卓嗯了一声,说:“我教给他的内功呼吸绵长厚重,并不适合轻功,若藏匿的话更是不可能逃过你我的耳力。”
三白轻哼一声奸诈,又道,“信鸽今晚就到了吧?”
沈熙华应声是,冯卓叹了口气。
三人都沉默下来。
还是三白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如果……如果他是的话,怎么办?”
沈熙华良久没有说话,然后说,“杀。这段时间他的性情我也有所了解,他这样性格坚毅又极其有主见的人,不是轻易能拉拢的。还是趁他还没成长起来就解决掉吧。”
三白看向冯卓,冯卓嗯了一声,点头道,“公子说的没错。要是争取不过来,他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三白沉默,俩人都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意见。
“……杀吧。”
达成协议后,三人再不耽搁,冯卓带着三白,沈熙华提着秦一经,提气往前刚掠了十丈远,忽然见冯卓厉声回头暴喝:“谁?”同时手中挥出袖箭,“锵”一声打在凭空而出的黑影身上。
沙螓婉穿着简易防弹衣,被冯卓的袖箭打得倒退了一步,然后又站稳,沉静地看向远处的三人。
冯卓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