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顿时斥了一句:“小贝不得无礼。”
沙贝顿了顿,沮丧哦了一句,弯腰捡起一片枯黄落叶拿在手中转了转,不甘心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觉得我家少爷的诗文厉害,三白先生都这么说的。”
方子柏神色一顿,奇道:“你家少爷会做诗?”
淑娘目光闪了闪,迟疑地张嘴想要阻止沙贝,没想到这傻小孩嘴巴实在太快,维护起自家少爷简直不遗余力,立马挺起小胸脯骄傲道:“那当然了。三白先生说过,我家少爷的诗文连他都比不上的,他在我家寄住的那些时日,每天都要求着我家少爷给他作诗呢。我家少爷不答应他,总说他不会作诗,可如今传得街头巷尾都知道的那首梅花就是我家少爷写的。”
“梅花?你说的是《一剪梅》?——那是你家少爷写的?”方子柏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一叠声儿的询问道。
淑娘再也忍不住了,轻咳一声笑道:“方公子喝茶,小儿童言稚语,言语冲撞冒犯之处,公子勿怪。”
方子柏见淑娘一脸不自然的岔开话题,言语中却丝毫没有否认这女童的话,不由目光闪了闪,从善如流的不再问下去。
啜了一口茶,方子柏正要放下茶杯,突然神色一顿,转头朝门口看去,几息之后沙螓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沙贝高兴地一蹦而起,跑着迎上去脆生生道:“少爷回来啦!”
沙螓婉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从兜里掏出几颗糖豆递给她,边朝里走便问道家中诸事可好。
沙贝将糖豆咬的嘎嘣响,闻言点头,开始絮絮叨叨说自己今日都浇了什么花,花圃里有几株花生了虫,又卖出了多少钱,午饭吃的什么,跟个小鹦鹉一般。
方子柏见沙螓婉非但没有斥责童仆的僭越与无礼,反而愈发耐心地侧头听,偶尔还插两句嘴,满脸笑意盈盈,淑娘也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摇着头看着二人微笑。
这一家人主仆关系是在太奇怪了,却神奇的让方子柏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放松与愉悦,一瞬间连地上的落叶在余晖中都显出暖融融的美来,让人有些不忍高声打断。
沙螓婉得空冲方子柏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指指茶杯道:“小贝,你家少爷有些渴了,你把你给傻宝留的酸梅汤给我喝点呗?”
沙贝顿时哑了哑,紧接着神色坚决地点头道:“我这就去取,——我再也不给傻宝留吃食了,臭傻宝都不知道回家,哼!”
说罢蹬蹬跑远了。
沙螓婉这才得空冲方子柏歉意一笑道:“方兄见笑了,我家小孩太小,不太懂规矩。”
方子柏摆手道:“挺好,这孩子性格很好,大方又护主,很难得。”
淑娘见沙螓婉回家了,起身跟俩人客气两句后就进了里屋。
四周没人了,方子柏这才神色凝重道:“如何?”
沙螓婉摇头,“老马跑到尤家的后门了,我觉得尤将军怎么也不可能将人关在自家府邸中。所以应该是跑错地方了。”
说罢神色沮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反正跟踪尤将军根本不可能,这事儿,没辙了。”
方子柏摇着扇安慰了她几句,俩人看时辰不早了,起身赶往春餮楼。
春餮楼此刻客满为患,熙熙攘攘的大厅内坐满了食客。二人甫一走进就被饭香味扑了个满鼻,蒜蓉味道,油香味道,各种辛香味道,还有新鲜的馒头与米饭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顿时口齿生津,腹中感觉空空。
跑堂小二见俩人进来,笑着打招呼道:“二位客官楼上请,楼上有雅间。”
方子柏问:“可有一群天下书院的学子来入餐?”
“您二位是来寻他们的么?他们刚到二楼靠街——”
小二话音未落,楼上就响起尤郎厚的唤声:“溪谅兄!你可终于来了,快快快,二楼二楼,菜都点了!众人都等着你俩呢!”
方子柏与沙螓婉抬头看了一眼,对视一笑,谢过小二走上楼去。
三人笑着走进雅间,迎面就是摆了满大桌子的菜。
方子柏拿着扇子指着桌子,也不迈进门,只一脸嫌弃的问:“总共也就十来人,我且问问,这几乎五十道菜肴吃的完吗?这是喂猪呢?”
众少年轰然大笑,尤朗瑞站起来冲三人招手:“赶紧的赶紧的,菜都上了好些时候了,你俩迟迟不来。”
沙螓婉伸手拉着方子柏的扇柄将他拉进屋里来,一边告罪一边坐到了空出来的椅子上,方子柏啧一声,坐在了她身边。
“动筷动筷,可馋死我了。”尤郎厚一边催促着一边拿筷子夹向了一块红烧牛肉,众人一哄而上,沙螓婉眼见着一大盘牛肉几乎瞬间就空盘了,心道要坏,再不动手今晚得饿肚子。
跟一群半大小子吃饭得眼观四路手脚并用,方子柏显然不懂,只看着一群人抢着吃,眼底写着明明白白的嫌弃跟鄙夷,啧啧道:“都是勋贵子弟,怎么吃饭如此无状?简直一群莽汉!——哎哎,肘子给我留一块呀!”
沙螓婉给他碗里扔了块肉,道:“别酸了吧唧的废话,赶紧吃,再不吃什么都没了!”
方子柏连连嫌弃,无可奈何地拿起筷子也站起身来朝桌中唯一一盘肉夹去,一眨眼的功夫半盘肉都进他碗里了。
沙螓婉失笑,一众人狼吞虎咽了一会儿,终于有些饱腹感,这才放缓了速度,开始闲聊起来。
“今日下学我去文区找你俩了,没想到他们告诉我你俩居然请假了。”尤朗瑞疑惑道。
沙螓婉笑道:“我娘亲身体有些不妥,我不放心就回家侍疾去了。”
方子柏放下筷著,擦擦嘴,斜乜尤朗瑞道:“也不知是谁拜托我,说过几日要去闻歌楼凑热闹去,我不得提前替你准备些诗词赏给那些歌女么!我找我三叔去了,他那儿收集了好些个诗文,够你们大家伙用了。”
尤郎厚击掌赞叹,“溪谅兄仗义,来,最后一块肉送你!”说罢将要送进嘴中的肉递过去,眼看就要掉进方子柏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