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周嬷嬷亲自来回:“回太太,席面已经得了,看摆在那里?”
贾敏沉吟了片刻,笑道:“就摆在隔壁花厅罢,那里还敞亮。”周嬷嬷应声安排去了。
这里贾敏方唤了胤禛胤祥黛玉三个一道,被簇拥着去到了隔壁的花厅。
就见梨花木制的大圆桌上,早已摆好了包括酒腌虾、兔脯、薤花茄儿、藕鲊、三鲜炒鹌子、糊炒田鸡、酒炊淮白鱼、酒醋蹄酥片生豆腐、蟹酿橙、玉灌肺、清撺鹿肉等各样冷菜热菜在内的一大桌子菜,都用七寸或九寸的青花瓷盘装着,花样齐全,品种繁多,惹得人是食指大动。
胤祥见状,先就笑道:“今儿个我可是有口福了。”作出一副摩拳擦掌,捋袖大干的模样儿,逗得贾敏越发喜悦,道:“十三阿哥若是喜欢,以后同了四阿哥常来便是。”
“既是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胤祥大方的点头应下,待贾敏与胤禛并黛玉都坐下后,方落了座。
胤祥本就是个开朗健谈之人,席间又有意捡些笑话儿来说,直都得贾敏与黛玉都忍俊不禁,胤禛亦是不时翘起嘴角,却并不插话亦不打断他,只拿疼爱的目光看向他,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这个弟弟好。一顿饭自是吃得宾主尽欢。
饭毕吃茶时,又有**抱了小墨玉来凑趣儿,小家伙冷不防瞧见家里多了两个人,十分高兴,又是跳又是笑的,嘴里还“咿咿呀呀”说个不住,使得屋里越发热闹了。
出乎贾敏与黛玉意料的是,胤祥竟然很喜欢孩子,抱了墨玉便不撒手,而墨玉亦难得的不认生,站在他的膝盖上跳来蹦去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玩了个不亦乐乎,还是**在一旁小声说了几遍‘二姑娘该午睡了’,胤祥方将她递回了**手里。
贾敏亦是习惯饭后小睡一会儿的,因此黛玉带了胤禛胤祥到如海的小书房吃茶说话儿。
甫一进得小书房,胤祥便拊掌笑道:“前几日四哥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地方,值得四哥那般推崇,倒不想却是林姑娘的家,更想不到在此之前,我竟然因机缘巧合,已与林姑娘打过照面儿了!”
说得胤禛攸地沉下了脸子,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换作我当时遇上那般情况,早一顿嘴巴子将他打回去了!”显然事后他已自胤祥口中,猜到了胤祯纠缠的姑娘正是黛玉。
早在后半句话说出口时,胤祥已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会子又闻得胤禛这般说,更是臊红了脸,半晌方讪讪道:“……我那不是当时不知道林姑娘的身份吗?”
胤禛却仍是紧抿着薄唇,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黛玉见状,知道他不过是在故意吓唬胤祥,暗自好笑一回,上前盈盈拜下,语气诚挚的说道:“无论如何,黛玉都该多谢十三阿哥昨儿个的解围之恩,若非十三阿哥及时出现,还不知后事会怎么样呢,黛玉受了委屈事小,事情被闹大了,可就事大了!”
慌得胤祥忙侧身避过,撇嘴道:“姑娘没见四哥的脸都黑得堪比锅底了?我若再敢受你的礼,事后还不知四哥会如何收拾我呢!”
胤禛闻言,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说得胤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沉吟了片刻,故意上前与黛玉亲热的说道:“才听玉儿妹妹你唤我作‘十三阿哥’,实在是太生分了,才在前厅听姨娘说妹妹是年头所生,我呢是头年的年尾所生,整好比妹妹虚长那么一点点,不如妹妹以后就唤我‘十三哥’罢?”一面说,一面还不忘挑衅的看胤禛。
黛玉瞧得好笑不已,却也知道胤祥这般说,一半儿是故意为了捉弄胤禛,另一半儿则是出自真心,遂依言甜甜的唤了他一声:“十三哥。”叫得胤祥是眉开眼笑,胤禛则是越发黑了脸。
胤祥又故意与黛玉亲热的聊了好一会儿,方赶在胤禛眼前就要忍不住爆发之前,明智的扔下一句:“我逛逛姨娘家的园子去。”,飞快的躲了出去。
这里黛玉方强忍着笑意与胤禛道:“连我都瞧出十三哥是在故意气你了,偏你就是要如他的意,换做是我,他说他的,我只不理会,他自然就不会再多说了。”
胤禛闻言,俊脸浮上几分懊恼之色来,“我也知道他是故意在气我,可……这不是关系到你吗,教我如何能不理会?”
说着见黛玉微红着脸低下了头去,他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昨日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黛玉注意到他说这话儿时眉间有一抹戾色一闪而过,明白他对胤祯是旧恨未消,新仇又添,心下已不知对其恨到了什么程度,顾不得再害羞,忙正色道:“如今四哥你羽翼未丰,可不能作傻事去,至多我以后多注意些,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我都尽可能不去,也就罢了!”
胤禛犹待再说,黛玉却忽然又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说道:“四哥,你答应我,今后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在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倒他们母子之前,你都不能轻举妄动,好吗?你一定要答应我!”
一席话说得胤禛怔住了,待回过神来,眼神便复杂起来,好半晌方迎上黛玉焦急的目光,淡淡回了一句:“……我答应你便是。”理智上虽明白黛玉是在为他好,感情上却难以接受自己心爱的人受了委屈,自己却不能为她讨回应得的公道!
黛玉见他说得轻描淡写,虽明白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但仍不能彻底放心,因又说道:“他与十三阿哥是一般年纪,要分府出宫还得好几年,平日里要出宫自然不方便,只要我有心避着他,应当不会遇上的,你只放心罢。”并逼着他起了誓,方稍稍安下心来。
——黛玉没有想到的是,几日后还是自宫里传出了十四阿哥因与恭亲王家的一位庶出阿哥口角,竟出口骂了那位阿哥“贱种”却被皇上当场听见之事,皇上震怒之下,罚十四阿哥在养心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不说,又下旨禁了他两个月的足,京城里一时传的是沸沸扬扬。黛玉在闻得如海不经意说起此事时,几乎是立刻便猜到了此事必定与胤禛有关,不然也不会那么巧让康熙撞上了,心里虽后怕不已,却也知道胤禛自有他的心计和手段,自己若说得太多,只怕有信不过他的能力之嫌,遂在之后再见他时,半个字都未提,只当不知道此事一般。当然这些皆为后话了,暂且不表。
如今且先把话说回,且说黛玉逼着胤禛起了誓后,还待再叮嘱几句,因见胤禛的薄唇抿得越发紧,俊朗帅气的脸庞亦透出几分棱角分明的冷峻来,想着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的话,遂不再多说,而是笑吟吟的有意拿话儿来岔开道:“我瞧着昨儿个来客不少,你岂不是收礼都收到手软了?”
胤禛终于稍稍缓和了脸色,道:“他们送的再多再好我也不稀罕。”又深深的看她,“我只稀罕你送的。”
闻言黛玉方后知后觉的忆起自己竟还未送胤禛生辰礼物,微微汗颜,半晌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了,只是昨儿个一忙起来,就忘记给你了,我这就去取来。”不待他答话,她已一溜烟的出去了。
闻言黛玉方后知后觉的忆起自己竟还未送胤禛生辰礼物,微微汗颜,半晌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了,只是昨儿个一忙起来,就忘记给你了,我这就去取来。”
不待他答话,她已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便取了一整套的扇套回来,足足有十二个,个个皆用的是石青色锦缎作底子,丝线则全是内造的上好苏线,瞧着明艳鲜亮,栩栩如生。
“……前次无意瞧见四哥收集了很多名家书写的扇子,风格各不相同,自然该配不同的扇套,是以生出了为四哥多作几个的念头。偏因时间来不及了,只上面的花样是我作的,底子则是我屋里丫头们的手艺,……还请四哥千万不要嫌弃。”见胤禛只顾盯着那些个扇套瞧,半日未发一语,黛玉只当他是不喜欢,不由紧张的解释起来。
自来到这里后,因着白日里可做的事情不多,且本身亦比较喜欢绣工精美的东西,因此黛玉很下了一番苦心学习女工刺绣,对自己的绣工亦有了一定的信心,只是在面对胤禛那深邃无澜如古井般的目光时,心里还是会本能的紧张,怕他不喜欢。
良久,胤禛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小心翼翼的一个个都贴身收了起来。
黛玉见他表情平淡,动作却轻柔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猜不准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心里不由更紧张了几分,浑然不知道他是已喜欢到了根本找不到词来形容的地步,才会看起来这般平静的。直至后来见他每次都带着她送的扇套,从未离过身后,她方渐渐明白他的意思,自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中骂了他好一番“闷骚男”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