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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只身打拼(上)

火车上密密麻麻都是人,连过道都插得密不透风,车厢里又闷又热又吵,人们仿佛都被关在了铁箱子里。王筱西好歹有个座位,刚开始还是挺新鲜,时而看看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时而看看书,时而跟邻座聊聊天......可是坐一二十个人小时后,你就会觉得你的腰,你的屁股,你的腿已经有点不像是自己的了,但是只要看看过道上站着的众生,你就会释然并且暗自庆幸。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广州,再转车到深圳,舟车劳顿、一路颠簸,吃了几天方便面的王筱西终于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拖着一个大箱子抵达深圳。四顾一看,到处都是行色匆匆、怀揣梦想的路人,这里是中国人梦想最开始的地方,也会是我王筱西梦想开始的地方。赵丽红早已在火车站等候多时。

“筱西”赵丽红大声喊道。

“丽红”只见赵丽红身穿米色风衣,利落西裤,脚踩高跟鞋,显得比厂里干练,只是皮肤变得更黑更糙了。从内地来到深圳的人,从内心到外表都会经过彻底的洗礼,皮肤就是最好的证明。

“累坏了吧!”赵丽红连忙接过王筱西的行李。“这里跟厂里有天壤之别,你慢慢就会习惯的。”赵丽红看出了王筱西的隐隐不安,连忙安慰。

几经转车,终于来到赵丽红夫妇的出租房,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简单整洁:一张饭桌、一个简易沙发,一个饮水机。她老公周宇,也长得黝黑结实,和赵丽红一样热情诚恳。

“这段时间你先住我这儿,等找到工作再说。”赵丽红热切的说道。

“对,我家附近就有职介所,先休息两天,丽红带你到处玩玩再慢慢找。”周宇也接着说。

“我现在周宇公司人事部上班,周末咱们去看海,筱西你还没玩过海吧?”赵丽红提议。

“我还是先找工作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玩。”王筱西哪有心情游山玩水,兜里就踹了500块钱,在火车上是吃的从家乡带的方便面,水喝的车上的免费开水,钱用一分就少一分,巴不得明天就有班上,就有钱赚。赵丽红这里只是暂住,自己还要面临房租、水电的压力。王筱西本来想下楼给父母打磁卡电话报平安的,赵丽红坚持要她用周宇的手机打,说懒得又下楼了。赵丽红夫妇的善良热心,让王筱西倍感温暖和感动,他乡遇故知比金榜题名时又是另一种的人生乐事。

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的王筱西立即又青春洋溢满血复活了。举目蓝天白云、阳光明媚,空气中夹杂着海风独有的咸咸的气息,和此时家乡成都的阴冷潮湿有天壤之别,到处都是林立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辆,人们都精神抖擞、行色匆匆。

一大早王筱西就来到了人才交流市场,穿了件白色针织毛衣,下着蓝色牛仔裤,长发披肩,显得大方美丽。招聘会现场早已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各用人单位都用醒目的大字报在招揽人才。只见男女老少,夹杂期间,眼睛急急的盯着一个个招聘点,他们远离家乡,惜别亲人,就是为了追逐梦想,实现人生价值,许家人许自己一个美好的明天,这里就是他们圆梦的起点,是他们成功的入场券。他们和用人单位就像集体相亲的男女,都在彼此试探打量问询比较,生怕错过了最好的彼此。这里是各种方言的交汇处,有说川普的、有说河南味、湖南味普通话的,有说粤语的......王筱西逐一看过去,家具厂、玩具厂、电子厂招聘工人的居多,也有招餐厅服务员,高级技术人才的......

突然她眼前一亮,“大叔,请问你们会计招满了吗?”是一家外资电子公司,王筱西兴冲冲的挤进去,切切的大声问道。因为现场太吵,音量必须提高几度才能交流。

“你有5年以上会计工作经验吗?”中年大叔打量着稚气未脱、带着婴儿肥的王筱西,质疑写在他脸上,这无疑给了王筱西当头棒喝。

“啊......我......是会计专业毕业的,在厂里做过统计员,这是我的简历和毕业证书。”,王筱西边说边双手恭敬呈上,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向往。

大叔接过简历,随意的瞟了几眼,抱歉的摇摇头,“姑娘,你根本就没有做会计的工作经验,统计和会计虽是一字之差,却相隔千里。”

王筱西只得收起简历和证书,又一家家看过去,走了一圈,又随着汹涌的人流倒回来。有好几家招办公室文秘的,要会熟练操作电脑,王筱西后悔以前厂里办过学费五十元的短期电脑操作培训,自己贪玩没有去报名,现在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事不经过不知难!”,真恨不得再回学校重新考个研究生来读,提高自己的硬件装备。

“小妹妹,找工作啊?过来看看嘛。”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姐热情招呼,王筱西挤过去。“我们是国际知名的美美咖啡公司,要急招短期促销员”。王筱西管不了是临时还是正式的,先上班再慢慢找吧!总比耍起找工作强,虽然只工作一个月,王筱西打电话给赵丽红,赵丽红也说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另找。

第二天,王筱西兴奋的来到美美咖啡公司,看到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人手一台电脑,每个人都专注的各司其职,王筱西心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在这样的大公司做正式职员就好了。办好了相关手续,接下来是新人培训。

“大家好,我是培训老师李莎,大家不管是临时促销还是正式促销,我们的要求是一样的。”培训老师长得端庄美丽,穿着合体的米色套装制服,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婉转悦耳,而且化着精致的妆容,眉毛立体自然,睫毛浓密卷翘,嘴唇娇艳欲滴,显得是如此的知性优雅,这跟王筱西以前在厂里看到的美女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和感觉。老师停顿了一下,微笑着问道“大家知道咖啡起源于哪里吗?”有的说是欧洲,有的说是美洲,有的说不知道。“咖啡树原产于非洲的埃塞俄比亚。传说在一千多年前,有一位牧羊人发现他的羊吃了一种植物以后,变得兴奋活泼,进而发现了咖啡......”接下来培训老师又说了礼貌用语、销售技巧,还特意强调必须化淡妆上班,即代表美美公司的形象更是对顾客最基本的尊重,相当于是我们上班的一件武器。

离开美美公司后,王筱西一边盘算兜里的钱,只带了一百多出门,害怕掉,剩下钱都放在大箱子里,觉得箱子在赵丽红家,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急急来到最近的商场,货比三家后,选了一家性价比最高的国产化妆品牌,导购小姐青春靓丽、专业热情,比李莎老师的妆容更浓一些,在导购耐心的讲解、教授、分享下,王筱西基本掌握了护肤和化妆的步骤和操作手法,咬牙狠心买了洗面奶、乳液、隔离霜、眉笔、口红,花费120 元,而且还额外获赠了一瓶价值29.9 的卸妆水。因为导购小姐说了,不卸妆是要长斑的,那是王筱西最害怕的事情,所以即使不赠送,自己还得另外花钱购买。王筱西心里算了笔帐,在美美促销一天60元,上一个月班,虽然只休两天,但可以赚1680元,这对当时的她而言,不啻是一笔巨款,所以这点小投资还是值得的,而且以后找工作也用得上。当然,找到工作的喜讯第一时间用磁卡电话告诉了父母,免得他们日日担心牵挂。晚上等赵丽红回来,王筱西还美美的和她分享了她的美肤品。

第一天上班,王筱西穿着美美咖啡公司裁剪合体的工作套裙,上衣是略有弹性的毛料,红黑相间,胸前有美美咖啡的英文logo,搭配A字黑色短裙,裁剪考究,做工精良,脚踩中跟黑短靴,化了淡妆。恰到好处的化妆,会让女人锦上添花,顾盼生辉,就像一块美玉,还需要一根美丽适宜的链子,搭配起来方能呈现它最佳的美。

“您好,请品尝美美咖啡。”在商场的入口处,王筱西拿着从保温桶倒出的热咖啡,每走近一个顾客,就赶紧笑盈盈的迎将上去,双手递上用小纸杯盛装的浓香扑鼻、氤氲诱人的热咖啡。“我们现在做促销活动,买一瓶大的送一瓶小的,买一送一哦,超级划算......”有买单的,赶紧要领顾客去收银台付款,同时帮顾客把咖啡拿到收银台,王筱西和另一个促销员忙得马不停蹄,晕头转向,半天水都喝不到一口,厕所都来不及上。

一天工作终于结束了,从早上11:00到晚上21:00.王筱西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在回小区的路上。王筱西早已是口干舌燥、腰酸背疼、脚底麻木,望着高楼里的万家灯火,真是倍感思念远方的亲人,“哪一天,才会有一扇窗户完全属于我?会有我的白马王子来拯救我吗?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陈礼易,你也在这座城市吗?”王筱西眼含热泪,默默而孤独的走着走着......

连续上了一周多,王筱西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她不好意思继续住在赵丽红处,赶紧找好了房子,搬出去了。和五人合租的,房子被二房东隔成了六个小单间,自己的单间月租金300元,估计就7平米,就放了一个单人床,一个小书桌,一个小衣柜,就再无空间了。厨房、卫生间合用,水电气分摊,王筱西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有点远。王筱西好说歹说,给了二房东一个月租金,说发了工资再补两个月的。王筱西数着还剩下的一点点钱,买化妆品120,买一张磁卡电话20,一张公交卡30,一个月房租300,还剩50块钱,心想一定要省吃俭用,才能撑到发工资。早上、中午她都只吃一个二两的白面馒头,就白开水,之前在赵丽红家还吃得上白米饭,现在下班前王筱西就在超市买点打折的蔬菜,晚上回去煮面条吃。

终于挨到一个月促销完成,马上就领了1680元,王筱西问了人事部还招不招正式员工,一个漂亮的姐姐说暂时不招,因为王筱西工作积极主动,销售名列前茅,好心的人事部姐姐留了她的资料,说有消息通知她。王筱西只有留下赵丽红夫妇的联系方式,害怕错过每一次机会。

王筱西一次又交了三个月房租900元,水电18 元,还剩762元,王筱西把700 存进了卡里,带了62在身上。

又是招聘日,王筱西熟练的向入口走去。

“小妹妹,找工作啊?”还未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中年妇女,一个慈祥富态的阿姨,留着满头小卷发,热情的招呼王筱西,笑起来眼睛有点像眯眯眼。

“请问:你们是什么单位?”

“我们是绿康保健品有限公司。”阿姨一面说一面出示公司的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等一叠证件的复印件。

“小妹妹,你以前做过销售吗?”阿姨热情依旧。

“阿姨,我做过临时促销。”

“我们只招有销售经验的,你做过什么销售呢?”阿姨立即收敛笑容,一脸庄重严肃。

“美美咖啡。”

“哦,不错不错,那是合资公司。正好,我们也是大公司,你看,现代人生活条件好了,养生保健意识越来越强。我以前身体不好,老是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还有高血压,自从吃了我们公司的保健品,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身体一个棒。我刚到深圳那会,还不是一穷二白,在公司只做了2年,现在房子车子都买了,把我儿子儿媳都弄到深圳来了......

”阿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是吗?”王筱西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我以我人格担保。我们单位本来只找做过正式销售的,我看你在合资公司做过,虽是临时促销,但阿姨我就替你担保。”阿姨拍一下胸脯,“姑娘,看你聪明伶俐的,是个人才,但是平台很重要,你找对了平台,就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腾飞就是指日可待,你来的话,随便月入上万,买车买房那就是时间而已。”阿姨眼里闪着热情诚恳关怀的光芒。王筱西还未反应过来,阿姨已经热情的把她拽到一辆面包车门边,“走,眼见为实,我带你去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就在前面十字路口。”车门已经拉开,眼看就要上车了,王筱西脑筋急转,心跳突然加速:“天上不会掉馅饼,无事献殷勤,非善类也!”王筱西使劲挣脱阿姨的手,箭一样的飞奔而去。

“姑娘,别介啊,不要错过发财机会,你会后悔的......”

王筱西吓得血脉澎张,心在“扑通扑通”乱跳,“传销”二字像恶魔一样在脑力转圈,搅动。差点误入传销组织,真是细思极恐,后怕不已,她不敢逗留,生怕那胖阿姨带着一帮打手折返回来,匆匆逃回出租屋。待冷静片刻,理理头绪,才小心翼翼的下楼跟赵丽红打磁卡电话说了经过,赵丽红又嘱咐再三,喊她有事一定打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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