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晴从蹦极台上下来之后,迫不及待地就跑到了慕景非身边。在看到她的那一秒,他就冲了过去。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话才落下,她便拽着他疯狂地跑了起来:“慕景非,我有话对你说!”
慕景非闻言一怔,他自与温晴相识以来,鲜少会听到她以如此严肃又急切的语气称呼他的全名。他眼下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探询她语气的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只隐隐觉得蹦过极之后的温晴与来之前似乎有了些不同。
他压下心底浮起的那丝疑惑,莫名坚定地回了她一个“好”字。
他们跑出游乐园,又坐上公交车,二十分钟后到站下车。
七月的高温令人轻易就疲乏起来,也让人变得更焦躁不安。
温晴一路上都拽着慕景非的手,不知是太紧张以致忘记,还是原本就没打算放开。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没有与他说一句话。
如果不是那两只交握的手,手心已经一片濡湿,慕景非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觉察出她此刻的内心活动。他任由她拽着自己往那个越来越熟悉的地方走去。
终于,他们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公共篮球场边停下了脚步。
温晴慢慢放开慕景非的手,背对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鼓足勇气转身。
他垂着眼睛看她,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慕景非,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么?”
慕景非自然知道。作为一个在一中念了三年高中的人,他对一中周围的环境早已经熟悉到一草一木那般细微。还有,曾经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女孩。
他颔首:“知道。上高中那会儿经常会跟杜成洲过来打篮球。”
温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答案,她笑了笑,继续道:“你果然不记得了。”
慕景非没有回答,只安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跟杜成洲。他还让我摔坏了十六岁的生日蛋糕。我很生气,想要跟他理论,可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你。你大概永远都无法体会到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真的。特别奇妙。”
“后来项露渝考进一中,我去看她军训,在宣传栏那里看到成绩排名第一的人叫慕景非,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这是你的名字。高中三年,虽然我们之间的交集很有限,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我偷偷喜欢你。就算不能光明正大,我还是觉得满足。直到有一次看到你牵着朱可儿的手从巷子里走出来,那个时候,我曾经产生过放弃的念头,因为你实在太优秀,我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用什么理由继续喜欢你。而且,你们看上去是那么般配!我一度无法坚持下去!”
“但是我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我开始逼迫自己跟上你的步伐,就算不能般配,至少我能让自己变得更好。于是我拼命学习。还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我付出的那些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跟着你的脚步念同一所大学了。”
“军训晕倒那次,我在校医务室跟你表白,那是我到现在为止,人生中做过的最好最勇敢的事。虽然你没有接受它。我承认有点受伤,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在那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好的方向发展。我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慢慢来,他那么优秀,值得你付出更多去对待。渐渐地,我把对你的那份暗恋,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喜欢,毫不畏惧被外人所知,也做好了对你死缠烂打的准备。”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喜欢是会让人变得贪婪的。你对我越来越好,越来越纵容的时候,我就清清楚楚地知晓,我逃不掉了。明明最初那种喜欢纯粹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哪像现在这样,不仅要你知道,还得寸进尺地想要得到你的回应。”
话到此,温晴突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去看一直低头认真听她说话的慕景非,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底情绪汹涌。
她酝酿片刻,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一样,一字一句道:“慕景非,谢谢你肯花时间听我讲这些,我现在要正式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如果恰巧你也喜欢我,麻烦记得回应我一声,我今天好以女朋友的身份祝你生日快乐,也希望得到男朋友的生日祝福。如果,”她顿了几秒钟,佯装不在意道:“你不喜欢我的话,那,那就算了。”她的脸上有笑意,声音却在发颤。
话音落下后,是长达一分钟之久的沉默。
那是温晴迄今为止最难熬的一分钟,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样,害怕,紧张,又抑制不住的期待。
半晌,慕景非眉宇间散去几分淡淡的焦灼不安,转而被一种叫做“庆幸”的情绪所代替。
他走近她一步,伸手拉起她由于紧张而不知如何安放的双手,而后深情地凝视起她:“二十天以前,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你说喜欢我这句话。”
温晴眨眨眼睛,樱唇微抿,她的确有过这种想法。
慕景非没有忽略掉她脸上的情绪,不由地紧了紧她的手,语气无奈又自嘲:“你那天说不想再喜欢我,还要祝福我。我提到林然的时候,你连半句反驳都没有。我真的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
提到林然的时候,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复杂的神情。虽然后来都解释清楚了,但林然在他心中,总归是扮演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想敌,他也的确因为这个假想敌几次三番地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智。这是慕景非有史以来第二次对自我产生的不自信表现。
说到底,终归还是无法做到泰然自若。
“我不是……”温晴听明白过来后就想要解释,却被慕景非开口打断:“我现在当然知道你不是。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真的因为林然而不再喜欢我。
“景非。”她委屈地唤他的名字,“对不起。”
“傻不傻,道什么歉。是我自己误会了一些事,没有及时把事情弄清楚,才造成了这一系列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温晴反握住他的手,眼神真挚地望着他道:“林然是我表哥。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哪怕一刻,都没有!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更没有,你要相信我。”
大概是因为之前刚蹦过极,又一路狂奔到这里的原因,温晴扎起来的马尾有些凌乱,头发乱蓬蓬的,有种刚睡醒的迷糊感,但她的神情又太过严肃认真,总有一种反差萌,看得慕景非忍不住地要发笑。他一只手任由她握着,另一只手探出去梳理她蓬乱的长发,心底柔软的不像话:“嗯,我知道的。你这么乖,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他当然还知道这里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那时候的她,脸上的表情生动得不像话,却坚持扮演着有礼貌的乖学生。
只是那年的慕景非眼光奇差无比,竟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没有在她喜欢上自己的前一刻喜欢上她,才让他们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
“那,那你是不是答应了?”她忐忑地问。
他抱她入怀,语气感慨:“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盼望这一天。”
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像撞翻的甜酒,清冽幽远地在温晴鼻尖出散发开来,甜甜的,令人迷醉。
她憧憬这个怀抱已经太久,像久违的雨天突遇晴朗,天际挂满了五彩斑斓的彩虹——那么幸运,那么妙不可言!
“那如果我一直不表白呢?”她埋在他的胸前,声色里染上了莫名的喜悦。
慕景非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那就换我来。由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由我来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不比任何人少。
没关系的,温晴,从我确定自己心意的那天起,就没打算把你让给别人。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的乖晴。
温晴闻言,感动地湿润了眼眶:“景非……”
七月的日头逐渐升高,一天中最热的时段正在二人耳鬓厮磨、互诉衷肠间悄悄来临。树上的夏蝉正不知疲倦地声声叫着,像是在为这浪漫的夏天鸣奏乐曲。
慕景非牵着温晴走到马路边上,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便离开了篮球场。
考虑到天气实在太热,室外着实不适合人呆,慕景非沉吟了一会儿对的士司机报出了一串地址。
温晴还沉浸在粉红色的幸福泡泡中,并不在意他要带她去哪里。
两人互表心意后,一时都有些不自然,坐在车后座上,谁也不曾主动先开口打破沉默。
好在车里开足了冷气,把他们手心冒起的汗都一一吸收掉了,未曾有人发现彼此之间的紧张。
半个多小时之后,出租车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慕景非付了钱带着温晴下车,她站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被他带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温晴吞吞唾沫,“景非,这里是……”
“我家。”慕景非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拉着她就往小区里面走去。
他家?!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周围,再看他走得坚定的步伐,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一时有些发憷。
虽然他们刚刚已经在一起了,但是见家长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这样想着,温晴的脚步就像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死死不愿再往前走一步。
慕景非回过头来看她,语气疑惑:“怎么不走了?天气这么热,我们赶快回家吹空调。”
温晴拽住他的手,不肯走,可怜兮兮地喊他:“景非!”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活动,了然一笑:“放心,从高二开始我就是一个人住了,你不用担心,家里就我一个人。”
话落,他牵着她不急不慢地就往小区里走去,丝毫没有看到温晴在他身后露出的心疼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