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晴发誓，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想到，在平安夜这么个堪称“良辰吉日”的日子里，慕景非会送她一包润喉糖，她发誓，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
因为一包金嗓子润喉糖，后来的很多的年里，但凡她的嗓子有不适的时候，服药首选便是金嗓子。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喜欢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她都会关注着，他喜欢吃东西，喜欢做的事情，喜欢的演员，喜欢的歌手……只要与他有关，什么都是值得被记住的。
温晴是第二天在火车站见到林然与项露渝的。听到林然说“看来是有好好吃药，嗓子比前天好多了”的时候，才蓦地反应过来，昨晚与慕景非分开时，他的那句“这个喉糖挺护嗓的，你可以吃吃看”原来是他别具一格的关心方式。她后知后觉慕景非送润喉糖并不是出于礼貌性地回礼，而是听出了她嗓子不适。
她还以为，大概这个世界上，除了林然，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如此了解她的人在，可事实却是，有的，还有第二个人。
“温小晴，你能别笑得那么惊悚么？”项露渝对于温晴堆满一脸的莫名其妙笑容很不满。
“我哪有。”她嘟囔着，“我明明就是见到你跟表哥开心地不知所措了好嘛。”
面前之人一个是疼她宠她的表哥，一个是一起长大的死党，在他们面前，温晴从来不需要刻意伪装自己，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林然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语带宠溺道：“就你会说。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主动联系我，非要我定期打电话。”
“谁叫你是我哥，我是你妹，我要是姐姐，我也会主动关心弟弟的，哦？表哥。”温晴很是得意忘形。
“啧，”林然头疼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等会儿再找你算账。”林然在走开接电话前撂下了这句话。
温晴笑着准备去跟项露渝说话，却发现，项露渝正静静地望着林然接电话的背影，一言不发。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从接到他们俩的那刻起，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过一句言语的交流。她了解表哥，他不是会那种会让气氛冷下去的人，陌生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跟他一起的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小渝。所以，只可能是小渝保持了沉默。
而，能让那么喜欢表哥的小渝变得沉默寡言，除了他跟他的女朋友，还能是什么呢？
温晴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什么。
“小渝……”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喊了项露渝一声。
“我在学校见过他的女朋友了，很漂亮。”项露渝表情很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晴子，你早就知道了对嘛？”
“我……”温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的确是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林然有女朋友的事实，但是她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项露渝。之所以没有告诉她，不过是出于她内心的纠结。
她一来不知道如何开口，二来是不确定把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她到底能否承受。她永远都记得当初看到慕景非与朱可儿牵手的那幕带给了自己多深的触动。她才认识慕景非多久就有了那么强烈的失落感，而小渝喜欢了表哥那么多年，知道他有女朋友的窒息感又怎么会少于她当初的分毫？
曾经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表哥，说起小渝的时候，他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否定了他们之间除朋友之外的关系。
“傻晴子，小渝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对她的感情跟对你是一样的，都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最喜欢的，妹妹，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只能是，妹妹。
以前温晴不懂，感情明明是可以培养的，为什么都没有尝试过就那么轻易地否定了一个人的喜欢。直到现在，她追在慕景非背后跑了那么久，她才明白，感情这东西，半点勉强都不行。但凡当时慕景非再拒绝地残忍直接一点，她想，她也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可他没有，他对她渐渐在改观，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而且，他愿意让她靠近，这才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感情的确可以培养，但有些人就是连尝试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只一句“我们是朋友”便生生地凿出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项露渝之于林然，正是如此。
温晴已经全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在这件事情上，她存了私心，自私地以为只要自己不参与进去，她就能暂避一时。可她忘了，她与他们二人的关系，注定了她在这件事情上，无法袖手旁观。
林然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二人正无言的对视着彼此，他没有想太多，对着温晴说：“走吧，带我们去你学校逛逛吧。”
在安排住宿的时候，温晴很贴心地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连锁酒店，将林然安排了入住，项露渝则跟着她自己回宿舍住。
三人在酒店旁边的一家餐厅随意解决晚餐。温晴因为先前被项露渝质问过，所以心里有点小堵，但碍于林然夹在她们中间，她只好忍着佯装无事。
项露渝倒是一脸的从容自若，时不时与她聊上几句，偶尔又开开玩笑，全然没有将先前的那事放在心上。
但温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晚餐才吃了一半，林然就因为大四实习的事先离席了。温晴虽然不懂他说的那些东西，不过倒是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急事，所以也就没有阻拦他，叮嘱他注意安全，回到酒店记得给她回个电话后就跟林然道了别。
餐桌上一下子就只剩了她跟项露渝两个人。
“小渝。”她放下筷子，视线紧紧地盯着项露渝，“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表哥有女朋友的事。一直没告诉你是我不对，对不起。”
项露渝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说什么，对于她的话丝毫不惊讶，只是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情绪：“晴子，你知道我第一次在学校见到林然跟他女朋友的时候，心里的震撼有多大么？你让我很狼狈你知道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应该瞒着我的。”
“我不是成心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开口。你们一个是我最爱的表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到谁受伤害都不是我的本意。小渝，我……”我甚至想过撮合你跟杜成洲，他是那么地喜欢你，把你放在心上，跟他在一起，你才不会喜欢的那么辛苦。
温晴很想将这样的话吼出去，但是她却不能。她没有权利劝阻项露渝去不喜欢林然，也无法阻止杜成洲喜欢项露渝，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三个人的纠缠，却又无能为力。
她乐见的结局，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所以从头到尾，她从来不曾参与进去，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倾听着。
人这一辈子，遇到那么喜欢的人，真的是好难得好难得，她自己尚且做不到言弃，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放弃呢？
“晴子，我对林然的感情你是最清楚的，别试图劝我放弃，你知道的，我做不到。”项露渝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语气中尽是无法忽略的执着。
温晴苦涩地笑了。小渝，你不会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像一个人。对啊，我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从来没有劝过你半分。
她隐约还记得当初杜成洲在一次向项露渝表白被拒后，异常清醒地对她说：“我知道项露渝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是他们不是还没有在一起吗？对我来说，只要她还没有获得幸福，我就有机会让她幸福，所以我不介意她不喜欢我。”
说这话的时候，杜成洲的眼神是坚定的。那个年纪的男孩，闪闪发光的岂止是他的情话，更是他简单纯粹的心。
接下来温晴全程没有再提一句，似乎正下定决心要将某些事情抛之脑后。
项露渝跟着她到了L大女生宿舍，受到了13栋520宿舍全体室友的热烈欢迎。
陶轻听说温晴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来了学校，兴奋地从隔壁宿舍冲了过来，还热情地贡献了她本周的所有零食。
沈冰柠虽然外表看上去颇为冷漠，但实际为人相当活跃，反萌差极大，对于温晴最好的朋友，也表达出了自己最大程度的热情欢迎。
梅朵性子单纯简单，向来以礼貌著称，袁荏没有心机，直言直语的，自然也不用提了。
几个女孩子性格迥异，却兴趣相投，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项露渝作为在一线城市上学的人，又是在南方，自然会是话题的中心。她倒也配合，基本做到有问必答，而且多次将自己遇到的有趣事迹都说给了她们听。
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一晚，温晴与项露渝躺在宿舍下铺窄窄的单人床上，除了项露渝那句“我很好，你别担心”之外，她们之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次日是周末，项露渝最终也只在L市呆了一天就返回学校了。
而林然因为实习的事，还需要在L市停留三天，所以未能与她一道返程。
温晴送项露渝到火车站的时候有问她是否需要跟高中同学如杜成洲、慕景非等见见面，意料中的被拒绝了。
“没必要了，他们的身边有你在，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她说。
临检票时，温晴抱了抱项露渝，“小渝，你好好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呢。”
项露渝用力地回抱着她，“嗯，你要照顾好自己。晴子，谢谢你。保重。”
两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在火车站分别，紧紧相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