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十指相扣相携朝热闹的操场走去,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天际边随云霞涌来的几颗星子散落在一弯残月旁,日月同辉的盛景仿佛要将人世间悠长的岁月定格在虚幻的洪荒中。
晴好的天气里,从傍晚湖畔袭习来的凉风灌入行人的衣摆,微微拂起衣角,像一朵朵绽放的云;晚风拂面而过,吹皱了温晴心底的一池春水,荡漾着层层涟漪。
几米开外的篮球场上,是年轻身体在自在快乐的徜徉,奔跑的身影像踩在琴键上跳跃的音符,灵动轻快,又激情昂扬。
她的脑海中与篮球有关的画面实在是太多,但一一细数,无不是跟身边之人息息相关。
她曾经也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有时候惊鸿一瞥就是一眼万年。
然而细细想来,当初对他一见钟情,不也是因为篮球的关系么?阳光里的慕景非固然是帅气迷人的,可真正让她心动的,还是当初那个在篮球场上奋力拼搏的人。
果然,还是认真的男生最帅了。
“在笑什么?”冷不丁的低沉男声在耳畔响起。
温晴扬起头,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慕景非探询的目光,“我笑了么?”
“嗯,”他眉梢一挑,嘴角微微扬起:“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
温晴:“……”有那么夸张吗?
慕景非:“像个傻子。”
温晴:“……”你才像傻子。
“吃饭去吧,傻子。”
温晴被慕景非左一个傻子,右一个傻子地喊,面子上挂不住,抬手就往他的手臂上掐:“还人身攻击不?”
她像模像样的威胁,实际却根本没有用力,慕景非配合地啧了一声,“最近你跟谁学的那么暴力了?”
温晴得意:“近墨者黑呗。”
他严肃纠正:“瞎说,明明是近朱者赤。”
她大呼:“你怎么可以说自己是猪?”
被反将一军的慕景非:“……”
两人说说闹闹地经过篮球场,带着一腔的愉悦走出了学校。
晚饭是在校外的美食街解决的。二人正准备返校的时候,温晴接到了一个从S市打来的电话。
她礼貌地接听,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好”,对方就噼里啪啦地一顿说。
五分钟后,她挂断电话,登陆自己的博客,发现私信栏里有三十几条未读信息,其中齐齐哈哈的私信有十五条。
温晴点进齐齐哈哈的私信框,里面全是一些图片,除了《时光胶囊》已发行的期刊之外,还有四张图片是接下来一个月即将发行的刊物,其他的,是齐齐哈哈的个人真实资料,以及她的个人工作简历。
她正犹豫是否要发消息说一点什么的时候,齐齐哈哈又追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们是真心想要连载你的作品。你的文字那么温暖有力量,你为什么不愿意将这份温暖传递给更多的读者呢?
……温晴没有想到,在被自己晾了那么长的日子后,这个女生居然还在努力说服她,连她自己都已经差不多要忘了这件事,对方却锲而不舍,给足了她时间。
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姑娘呢。
但是,她有些迟疑,不确定她的文字,真的如对方说的那般温暖有力量。
慕景非从温晴接到电话起,就一直安静地站在她身旁,默默等候,不打扰,也不催促。他看到她纠结地蹙起眉头,眼里闪过欣喜,又伴随着犹豫。
他明白她在衡量一些东西。
而能让她如此谨慎,又怕又想尝试的,定然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
果然,他还没主动询问事情始末,温晴就已经先他一步了。
“景非,”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慕景非探究的目光望进她的眼眸中,温晴决定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与他听:“有一家期刊想要连载我的一篇之前发表在博客上的小说,但是我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小说是有原型的,我有些害怕……”
……
寂静安谧的出租房里,是两人不发一语的沉默。温晴目光游离,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又不自觉地打量正埋头浏览自己手机的某人。
良久,慕景非终于从温晴的手机上收回视线,抬眸似笑非笑地端详起在自己身旁坐立难安的女生。
“是非?”他慢条斯理地发问。
呃……
温晴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的话,一时有些心虚。她眼光躲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是非”这个博客昵称本就是她的有意之举。当初她把用了几年时间的“积雨云”改成“是非”,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换一个网名,而是因为这个昵称里,有她最喜欢的人的名字在里面。
是非,是她的慕景非呀。
当初觉得这个昵称有多浪漫,如今温晴就觉得有多难为情。这种暗戳戳地表白,还被当事人抓包,当场质问的场面,真是害羞死她了。
“不回答,嗯?”慕景非眼看着她把头越埋越低,视线迟迟不与自己对视,并不打算放过她,“不过就算你现在不说,我也知道。”他输入密码将她的手机解锁,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温晴偷偷瞄一眼过去,这一看,她顿时感觉脸都烧了起来。
博客简介里简简单单地写着一句话:“人生一遭,非爱不可辜负。”
这个人…………她是服气的。
她怒气冲冲地抬起头瞪了一眼正好整以暇盯着自己的人,恼羞成怒地从他手里抢过手机,“慕景非你好烦呀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问,你有一个这么喜欢你的女朋友,就知足吧你。”
慕景非失笑,这种时候还不忘夸上自己一把,果然是他慕景非的女朋友啊。
猫逗够了,是时候聊正事了。他可没忘记真正的主题是什么。
“你想过毕业以后做什么工作么?”他收起玩闹的神情,忽然开口询问温晴。
温晴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教师或者文员?不然就文案策划人员。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毕竟我擅长的东西太有限,脱离这个前提,做什么,我都会有些缺乏自信,也会担忧。”
担心自己胜任不了。
慕景非想起刚才看过的那些私信消息,距离《时光胶囊》编辑齐萌邀约已经过去一月余,温晴始终没有给过具体的回复,言语之间都是对双方的不信任,不信对方真的看中了自己的作品,也不信自己的作品能被人赏识。
她的话语中,与其说是不自信,更多的其实是对未来道路的迷茫。
慕景非沉吟半会儿,平静地对她说:“如果擅长的东西会让你有更大的安全感与自信,我的建议是,接受对方的邀请。”
“嗯?”温晴以眼神询问,不太确定地反问:“你的意思是,答应连载么?”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的文字能被这么专业的一个平台认可,说明你是有这个实力的。而且,他们要连载的作品你已经完成,也发布在网上了,对你来说,这应该是没有压力的,另外你还可以拿到稿费。赚人生第一桶金的感觉特别不一样,你相信我。”他伸出手把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长发拂到耳后,接着说:“如果你想听建议,那我要告诉你,从我的角度而言,我不认为这是坏事。网络上有那么多的写手,但他们当中依旧有很多人即使努力了很久,也不见得有机会出版纸质书。如今,你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我担心你日后会遗憾。正好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在正规的网站上写一些短篇小说发表,就当为提前步入社会锻炼自己了。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
他的一番话,分析得头头是道,利弊权衡,还夹着鼓励,令温晴备受鼓舞,仿佛他描述的光明未来,下一秒就要实现一样。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认同我的文字?”
慕景非大力揉乱她的发:“我时刻都认同。但,我们不会异地恋。”
温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
她要被连载的作品正是那篇以异地恋为主题的《之于远方》。尽管她给了主角们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但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存在恐惧的。人生的变数太大,没有人可以保证相爱的人会永远在一起不分开。虽然她从来不在慕景非的面前表现出来,但她的担忧一直都在。
她见过太多情侣的分分合合,即便不是异地恋,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最终让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形同陌路。她比谁都怕,将来有一天,她与慕景非也会走到那一步,她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然而,从在一起的那刻起,直到现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包容着自己那颗懦弱的心,不断给她自信与宠爱。她都想好了,假若毕业的时候,他们势必要经历一段时间的分离,那么不管他到哪里,她都会追随。
一段爱情之所以能变的优质,那不仅是单方面的付出,一定是双方都在努力地想要经营的更好。
她是如此想的,慕景非亦然。
所以他总会在不经意间给她注射一剂强心剂,让她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前行,她还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我会跟随你的步伐前进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除非,除非……”有一天,你说了分手。
慕景非俊眉微拧,他知道她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尽管他明白她并没有不信任他的意思,但这种被自己喜欢的人否定的感觉,的确令他很不爽。
他不满地接过她的话:“乖晴,以后不准说这种丧气话,你记住,我是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你懂了么?”
霸道如慕景非,温晴居然很享受。她狗腿地挽上慕景非的手臂,连连附和:“懂懂懂,我懂。”
慕景非好看的眉头被她的举动熨平,藏在心底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给她听。
彼时,温晴只当这是慕景非的一种承诺,根本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们会那么早地步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