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我早该想到的!如今在他本人面前扯他的慌,真是羞愧!
“德莱文,别来无恙啊!”离开之时,他没有回头。
而后就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牢房里,蝼蚁一般无关紧要地被甩在了这儿。
他真的会回来救我嘛?还是,他只是为了哄我开心?因为村里头马大娘的关系,我从她那儿了解到许多关于大陆的传奇故事,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喜欢八卦的老婆子,在被抓起来之前她就刚给我一个消息,就是疾风剑道的唯一继承人为自己平了冤以后才告知,他在流浪的途中收过一个徒弟,还是个女徒弟呢!
只是想投机取巧,却反倒……
第八日,第九日……我一一数着永无止境地日子,抱着他会回来的希望。他的事迹,足以让我信服。
我总在我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给自己鼓励,脑海中也一直有我有机会出去的念想。
一日,德莱文叫住了正在运载残肢的我,然后将我带到断头台的一旁。
我终于还是来了,台上歇斯底里的叫喊一声接一声萦绕在周围。他们每日都要屠杀上百人之多,以此来寻找生活的乐趣。
那个拿着一把庞大斧子的人,兴许就是马大所娘说的诺克萨斯最残忍之人——德莱厄斯。
现在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就是获有“荣耀行刑官”称号的德莱文。想到这儿,我对自己活下去的信心又减下了半成。能在他的手中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一颗颗头颅滚落下来,在地面上留下长短不一的血迹,个个死不瞑目。真不知道是哪个国都的人被俘虏至此,如此惨状,就算是我这样的生人心里也颤巍巍的。
这样说来,或许我会比他们更加……
“去,把那些个低贱‘狗头’装箱。”德莱文从身后猛推一把,我回首,眼中满是乞求。
我知道,这根本无用。
那是一个老大叔的头颅,腮边长满须子,下巴上的长胡因为血的缘故几根几根地黏连在一起,人虽已死,但那双眼,我永远忘不掉。两粒镶嵌在眼眶的珠子现在已向外突得圆鼓鼓的,一脸狰狞。我呆站在那儿,可别说徒手捡头颅了!
忽地有一个什么东西飞过来,砸在我的太阳穴上,我倾身倒下去,温热的液体在我耳边流淌,伸手一摸,是带有腥味的黑血,我不由得一惊。不是我受伤了,而是那颗刚被斩下的头颅留下的血迹。
随即传来几声嘲笑……
“德莱文,你以后得找个胆子大的载奴,看,这样多浪费时间!”见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心中燃起怒火。
我奋力向插满刀剑的兵器架跑去,那是分肢尸体的用具。
殊不知一方飞来的刀斧,在我拔起一把刀之前,它就在我臂上割下一刀,深可见骨,毫不拖泥带水。
我捂着伤口,不舍让自己多看一眼,鲜血从指间溜出,再者愈来愈多。
与此同时,我的尖叫只换来无尽的讥笑,他们笑我胆小懦弱,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于他们而言,我不过就是一个小丑。我恨,却没有资格。
“他会回来的……”我扯下一角衣裙,将伤口包扎起来,一阵心疼。
“小女孩果然好骗,”一人披着一件黑色大马褂由楼梯而下,“你不会真以为亚索那小子会为救你而来吗?让我来告诉你你在艾欧尼亚的地位吧!一个无关紧要的牺牲品,甚至……比一个炮兵还要无用。你是相信你自己,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倒不如让自己在诺克萨斯发挥出自己的价值,这才是最有用的。”好一个说客!
一头白发倾泻而下,落在他那冰冷的盔甲上。肩膀上停落着一只黑色羽翼的小鸟,远处望去倒是像极了一只乌鸦。由臂间延伸出来的,是一只鲜红又如兽爪一般的手,若虚若实。他的腿似乎受过伤,虽然一瘸一拐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再近些,那鸟儿竟一跃而起向我扑来,将至时有调转方向,在我周围呼呼地转着圈。
我可没多余的力气去理睬!
“回来!”他厉声呵斥。
如他所说,似有几分道理,但,我认为我还未落到要投靠诺克萨斯的这种境地。于我来说,他是我现下唯一的希望,也是我对艾欧尼亚仅存的一丝信任。我想,并不是所有艾欧尼亚人都是如背叛我的那些人一般自私。
“德莱文,看来你想要的那把饮血剑可不容易得到。”他冷笑,对德莱文讥讽一番。
“你担心个什么劲儿?”我可以感觉到他空虚的瞳孔向我投来的怒光。
——
第十一日了。
外面的阳光如约而至,廊外的火烛也将灭了。
每日清晨我第一个所见的人也就是提着长鞭而来的德莱文。可今天,不一样,是那日想要劝说我归顺的那个——瘸子?
他还带来一个人,手中攥着一支装有红绿色液体的针剂。那人似是奉了“瘸子”的命令上前,在我的臂上打上一剂,直至剂中液体被全部推送入我的血管里,然后蔓延至我的整个身体。
想着要反抗的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见面前模糊的重影,一晃一晃的,飘忽不定。
近几天我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无法入眠,伤口依旧在渗血,我也许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统领,她这苟延残喘的样子能受得住吗?”
他只厉颜瞪他一眼:“在诺克萨斯,规则的第一条就是服从,哪来那么多问题?”
“是,是,是小的……”
“好了,你们的这老套说辞我早就听腻了,”他做了一个手势命其退下,“我和德莱文可不同,不会蠢到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蛮力,这也就是我能坐上如今这位置的原因。虽说你区区一个囚犯不配知道我,但我还是得告诉你我的名字:斯维因。”
“辛吉德的新药剂我想你会好好享受的,用饮血剑来换药剂的解药,懂了?”
斯维因没有再多说一句,携着他的鸟儿,伴着脚步的踢踏声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等到日上梢头,我又被德莱厄斯叫走了。
我已经不再害怕,又或许是已被吓得麻木,他们一直不让我见到利器,就是怕一不小心让我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几粒头颅叠放在我的小推车上,他们相互恐吓,脸贴着脸,却又互不嫌弃。
不知前几日的俘虏多达几百人,为何这些时日了,也不见德莱厄斯收手?
就在我苦思之际,胸口传来阵阵刺痛……
我停下脚步,将推车搁置,俯下身来。痛感愈来愈强,如千万根银针扎在我的心头,虚汗在额间冒出,由两颊旁滑落,我搭着一旁的大石坐下,依靠在一角。我很明确地感觉到药剂在我的身体里流淌,在血液的滋润下愈加欢雀。
直至我无力依靠,倒在地上,合上眼,待德莱文的飞斧将我劈成两半。
可忽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眼前的光亮,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
“果然,亚索,你倒是没让这丫头失望。”随即几声鸟叫。
我攥紧双拳,在一片黑暗里强忍着药剂的折磨。我害怕,也不敢出声。
“这几日过得好吗?”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可想好了?你们派一个曾是诺克萨斯剑士长做卧底,可真是蠢到家了。听说,艾欧尼亚也在找饮血剑?可惜,还是我抢先一步,那么,你选吧,今日你只能带走一个,要剑,还是要人?”
我奋力拉起微颤的眼帘,斯维因的身后被带上来一名女子,和他一样一头白发,可她却可以以“银”字称之,淡色的妆容里透出几分生机。我只能说她比我幸运,一袭白色短裙没有丝毫尘埃,更别谈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再将目光缩回,望着在我面前的身影,心里异常欣喜,因为,我的选择没有错。是斯维因,他错了。
斯维因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不知马大娘是否夸大其词,说他曾一人敌千人。
“我希望你可以做出明智的选择,亚索,”她摆动了那双艳唇,“我在诺克萨斯,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她倒是说的实话,我很感激她为我说话。是,我是自私的。
“无需多言,我此番前来,是奉长老之命将你带回,因为你的期限还未到……”
“求……求你,救,救我……”我含着泪,伸手拉着他的衣襟,“求,求你了……”我的乞求似乎没有丝毫影响到他的决定。
他俯身回眸,是那样清冷无温:“对不起。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我不希望你也卷进来。”
“锐雯,走吧。”
“看到了吗,小丫头?”我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呆呆地……
原是我错了……
斯维因说的对,不过一面之缘,他凭什么因为我违反长老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