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在乌罗村从未遇到过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微微皱眉装出一脸茫然。
”驴哥,你们在笑什么?“白池傻乎乎的问道,这句话一下子停住吕哥的狂笑,一旁的王胖子没意识到吕哥态度的变化还在大笑,忽然看到吕哥的疤瘌眼恶狠狠的看着自己,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呛到,赶紧闭嘴。
吕哥的表情变得狰狞,道:“小子,你最好捋直了舌头说话,再听你这么叫我,我会把你舌头拉出来好好擀擀!”吕哥被仇恨他的人背地里叫作驴哥,这件事他心里清楚,想不到一个乡下来的土鳖居然敢当面这么叫,顿时火冒三丈。
白池只想停止他们傻笑,既然得手,立刻毕恭毕敬道:“是!”
吕哥让白池这么一折腾失去跟王胖子说笑的心思,对一旁不敢说话的王胖子道:“我先带这小子回去,矿上还缺人,你多留心,月底老板除了提成还会给你封个大红包!”
王胖子白胖的脸顿时笑得象核桃仁,眼睛挤得看不到,“吕哥,先替我谢谢于老板!”
吕哥哼了一声,对白池道:“小子,你跟我走!”
白池拿起随身的背包跟着吕哥上了他开来的三轮车,回头看到王胖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招呼道:“回见!”
王胖子摆摆手却没回答,心里冷哼道:“回见个屁,做梦!“嘴上却客气道:”好好干,等你发财别忘了我!“
三轮车扬起一阵尘土,遮住王胖子的身影,飞速穿过熙熙攘攘的龙川车站外街,几个行人被高速行驶的三轮车吓到,叫骂了几句,看到吕哥阴狠的眼神立刻闭嘴走开,他们都知道吕哥的来历。
白池坐在三轮车的后斗里被颠簸的很不舒服,看着身后的景象越来越荒凉,心里感到有些不安,虽然是初次独自出门,可他已经能从街道的繁华程度判断地段的位置,吕哥正带着自己离开城区去往人烟稀少的地方。
又过了半小时,白池已经看不到路边有任何行人,不但没有行人,连路边的庄稼地都已经荒芜,除了看到路面上洒落的黑色煤灰,这一带看起来寸草不生。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三轮车突然慢下来,白池探头看了看,一堵巨大的围墙横在前面,吕哥正在对大门里的人吆喝着什么,很快大门咣当一声打开,这个大门完全由铁皮制成,看不到里面的样子,白池看着围墙上面架设的铁丝网不由得想起百科全书里提到的监狱。
咣啷啷一阵响声,大门在白池身后再次关上,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沉重的大门并不是由人负责开关,全部是电控,白池心里几乎确定这里就是监狱。
“到了!”吕哥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对发呆的白池吆喝道:“跟我走!”
白池从颠簸的三轮车上跳下来,几乎站不稳,他没有乘坐过这种简陋的交通工具,晕车了。
“废物!”吕哥看着白池晕车的样子冷笑道。
白池强压住胃里的恶心,背着背包跟吕哥向前走,穿过一道厚重的铁门,这扇门同样咣当一声在白池身后关闭。
“吕哥,这些门是干嘛用的,怎么都会自己关上?”白池忍不住问了一句、
吕哥脸上挂上一丝狞笑,道:“这里有不少恶狗,如果不关上门,那些狗跑出来可能会把你撕碎了,知道吗?”
配合着吕哥的恐吓,院子的角落里传来几声短促低沉的犬吠声,白池一眼认出,这些竟然都是很纯的藏獒,长相极其凶猛,领域感极强,任何进入它们领地的动物或者人都会遭到攻击,而且是不死不休。三条獒犬被关在一个铁笼门后面,这个笼门跟其它门一样是电动控制,随时可以被远程控制的人打开。
白池心里一沉,这个地方恐怕比监狱还可怕,监狱的哨兵是人,还能有沟通的可能,而这些嗜血的猛犬绝不会嘴下留情,从它们身体微微下潜的姿势就可以看出,它们对自己充满敌意,一旦笼门打开,自己可能在几秒内被它们咬断喉咙。
吕哥对几条猛犬视而不见,反而欣赏的看着白池被猛犬吓到的表情,戏谑道:“那几条狗不大听话,没事别到院子里来,它们跑出来谁也拉不住!”
白池点头应道:“知道了,吕哥!”
吕哥很满意白池服帖的态度,带着他走进一栋简陋的小楼,一个瘸着腿的老头迎上来道:“吕哥,这是新来的伙计?”
“对,瘸子,给他拿套铺盖,饭盆,领他去住的地方!”吕哥吩咐道,接着转身对白池道:”白痴,瘸子会教你在这里怎么做事,你要听话不然后果自负。“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瘸子上下打量白池一番,道:“你叫啥?”
“白池!”
瘸子没有笑,点头道:“在这里当个白痴挺好,跟我走!”
白池看着瘸子递给他的一卷发馊的铺盖和肮脏的饭盆心里一阵恶心,心里对自己同意来这个鬼地方的决定感到后悔,等瘸子领他进了一间斑驳的房间更加后悔,一股厕所的味道从房间里冒出来,还不等他说话瘸子就将他推进去,咣当一声锁上门,吼道:“明天早上出工!”说完拖着一条瘸腿离去。
眼前的景象让白池难以忍受,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牢房,比书里讲的还可怕,书中的牢房至少没有这么肮脏!
“过几天你就习惯了!”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冒出来。
白池被吓了一跳,看到一个面如菜色身材瘦小的男孩一动不动的坐在臭烘烘的床铺上,问道:“你也在这里做工?”
男孩眼神呆滞得点点头。
“你叫什么?”白池问道。
男孩道:“李小呆,你呢?”
“白池!”
男孩眼神微微变化,接着又恢复木然,喃喃道:“白痴配傻瓜,挺好。”
白池对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如此麻木的神情有些不适应,问道:“我叫你小呆行吗?”
“随便,叫什么都可以!”李小呆表情木然道。
白池走到他身边,被他瘦骨嶙峋的身上的伤痕吓到,他的一只手少了两根手指,脚腕上有很多缺牙交错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呆,你这伤是怎么回事?”白池关心道。
李小呆淡淡道:”被狗咬的!“
白池立刻想起外面院子里的几条狗,心里打了个突,也不知该跟李小呆说什么。
“现在你觉得这里脏臭,恶心,过几天你就注意不到了,不要试图逃跑,根本没机会!”李小呆看着窗外的高墙喃喃道:“你来之前,这里已经换过四个人,三个在井底被砸死,还有一个被狗咬死。”
白池后背一阵冰凉,还想问李小呆什么,对方却不想再说什么,躺在又脏又臭的铺上,最后说了一句:“躺下能保持体力,明天才是你噩梦的开始!”说完再也不出声。
白池问了几次,李小呆似乎早已睡着,奔波了一天也觉得疲劳,躺在冰冷散发臭味的铺上逐渐迷糊,梦里看到爷爷依然板着脸督促自己继续努力。
一阵激烈的喇叭声把白池从梦中惊醒,一旁的李小呆已经起床手脚麻利的拿着饭盆站在门口,提醒迷迷糊糊的白池道:“想活命,一定要吃东西!”
白池看着中门洞里伸进来的勺子倒在自己饭盆里的东西,才明白李小呆的意思,这是给人吃的吗?他记忆里比乌罗村的猪食还要恶心!
李小呆看白池吃不下,立刻将他的饭盆抢过去狼吞虎咽的吃光,冷冷的看着白池道:“不吃东西,你活不过三天!”
瘸子将一条锁链锁在所有排队等候人的右臂上,最后走到白池身边道:“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李小呆跟你说过逃跑的后果了,不想死就放聪明点!”
白池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安排跟李小呆住在一起,原来是为了用他的伤痕恐吓自己!
呜呜呜,一阵汽笛声响起,十几个矿工机械的走进黑洞洞的矿井门口,白池被锁链牵着跟着走了进去,身后矿井口的亮光很快消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一切。
“打开头灯!”李小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池摸着自己头上的帽子,打开上面的灯,眼前两三米的地方被照亮,有人过来解开连着众人的锁链,道:“开始挖煤!”
李小呆拿着两把镐头,递给白池一把,道:“想活命就不停干活!”
白池拿过镐头,只觉得轻飘飘,比自己平日里推的石碾简直象个玩具。
“挖出来的煤填满一辆煤斗车才能休息!”李小呆提醒道:“如果挖不满就休息会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