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人就是顶看不上李氏的,话说不到点子上,有个风吹草动就吵吵嚷嚷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肚子里没有几两墨水的泼妇。
在府中人人都把她当个财神爷供着,天天指这个骂那个也没有人敢顶上半句,这碰到叶韵一通话说的她语塞,柳大夫人心里别提有多出气了,也好叫里里外外的人看看,关键时候,还得是她这个大夫人来拿主意。
柳大夫人想到这儿,也是摆出一副当家主妇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叶韵道:“说起来叶夫人我也算是熟识的,之前也是常常来我们的铺子上扯布匹,巧了我们两个又是同岁,那我就不见外叫你一声侄女儿了。”
叶韵微笑着坐在太师椅上躬了躬身,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柳大夫人接着道:“既然两家也算是有这些就交情,那我这个做姨母的,就倚老卖老的说上两句。”
她抬手朝着跪在厅中的墨云一指,
“这位墨云姑娘是早晨继业巡防的时候,在我们家西街库房里捉到的,原本库里给鸢姐儿存的几大箱嫁妆银子,现在全都被她换成了几大箱的灰石。
不是我这个做姨母的嚼舌根,叶府当年在王京也是名门高府,怎么能教出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下人。”
叶韵听完之后,没有言语,看向了墨云,
墨云满脸泪痕的抬着头,正碰到叶韵的目光,刚一交错又慌忙的低下头,讨饶道:“婢子一时迷了心窍,见财起意,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你倒是听话,也不辩解什么。”叶韵颇为玩味的笑看着墨云,把墨云看的是心里直发毛,两眼之中一阵的慌乱
“辩......辩解什么,是婢子......的错。”
“说的没错,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好辩解的!”一旁的李氏起伏着胸膛,愤愤然的接道。
柳大夫人瞟了一眼座上的叶韵,似乎并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什么慌乱的迹象,接着道:“原本这种事儿,定然是要将这厮送到锦县的衙门里去,让公差们审问拷打,但是叶府怎么说也曾是个官宦的门第,我是怕破了贵府的面子,这才将这贱婢带到了府上来,没有送到公堂上去。”
叶韵朝着柳夫人微微的颔了颔首,“这么说来,韵儿在这儿还要谢谢姨母了。不过刚才听李姨娘说,人证物证俱在,可否把这证物让韵儿一观,到时候也好叫母亲知道这贱婢犯了怎样的大错。”
柳大夫人当然是早有准备了,不然前世如何给叶府下了那么大的套?
她朝着柳继业使了个眼色,柳继业便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来一方供纸和一柄断了环的破锁,上前两步放到了叶韵的手前。
“这是这贱婢招认的供辞,这个是当时在西街库房里发现被砸断了的锁,锁面儿上刻着个‘鸢’字儿,李姨娘已经证实过,这就是库房的铜锁。”
叶韵打开那方供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张,下面果然有个墨云的画押,
柳继业挎着腰刀沉着脸,冲着墨云一指,
“按照珲春塔的规矩,勾结匪寇,私掠他人财物,理当充军!配披甲人为奴!”
“饶命,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小姐救我!”墨云听完柳继业这通恶狠狠的话,跪在地上的膝盖往前挪动着,一头扑到叶韵的脚下,拽着叶韵那百褶裙边儿,哭喊着。
若不是怕娘亲还有爹的清誉,叶韵真有心跟柳家去锦县,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真发配到关外去。
“这个贱婢,就是打死了又能怎么样,我要配她作甚,我只要叶府将我的银子统统还回来!”
柳大夫人瞟了一眼李氏,心中又是一阵暗骂,若不是为了继业,她怎么会替着这种人出头,她恨不得帮着叶家人狠狠的抽她几个耳光才能解恨。
叶韵听着李氏的话,觉察出了有些不对劲儿,也是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她好像觉得这李氏就是一心想要回银子,而柳大夫人和柳继业......
似乎对银子,并没有那么上心。
不过叶韵脸上却还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盈盈笑意:“大夫人,姨娘,只有仅此而已了吗?”
柳大夫人不明就里的看着叶韵,没点头却也没摇头,
李氏仍旧保持着那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她不管什么说法不说法,她只要叶家把她鸢儿的银子原原本本的给她吐出来。
倒是柳继业,一手扶着胯刀一手负在身后,皱着眉头道:“怎么?韵姑娘觉得,这还不足以治罪吗?就光凭这把铜锁,我就能将这一票贼人,统统赶到关外去!”
叶韵相信柳继业完全可以用这事儿来大做文章,作为珲春塔的校尉,战时是军中的将官,平时也是这城中缉拿匪患细作的守备,前世的时候也正是因为此,叶老将军才不得以用银子了事,
但是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柳大校尉,你这刚刚坐上校尉的位子才多久?谱摆的比本少爷都大?今天要抓这个明儿要配那个的,要不要我跟我爹说说,你把我也配了去?”
柳继业黑着脸猛地回过头,就看到了门口的莫向文,一身紫缎锦袍搭眼儿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手里攥着个绸布包裹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带着宁儿迈步就走了进来。
柳大夫人看着莫向文,不由的紧了紧眉梢,
对于这个珲春塔有名的纨绔少爷,柳大夫人可是领教过的,前些年莫清河调任珲宁总兵的时候,他这个儿子莫向文还是个半大小子,当时在接风宴上的时候,她还夸说这孩子唤作向文,必是个状元之才,
哪知道刚夸上没几天,这“莫状元”就差点儿把柳家的庄子都给点了。
说来事儿一开始是柳继业挑起来的,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几枝箭,说是要跟莫向文比箭法,莫向文本就是那闲不住一拉就响的性子,跟着柳继业就出了城去。
没成想这柳继业使了个坏心眼儿,他知道莫向文家里管得严,莫老总兵惯起宝贝儿子来是够惯,可打起来也够狠,于是就使坏把给莫向文的箭上涂着烧油,这种烧油晾干在箭杆儿上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一旦射出去那是见风就着,
他心里寻思着骗这小少爷连城外农户的房子点起来,晚上就准能听见莫总兵抽儿子的鞭哨响。
可柳继业不知道莫向文从小不爱读书,跟着他爹在军营里厮混,怎么能看不出来这箭杆上的猫腻?
本身自己个儿也不是什么善茬儿,索性大大咧咧接过来箭杆朝着柳家的庄子“嗖嗖嗖”就是几箭,
又是秋天,这城外的庄子里堆得也都是柴草,当时那个火大的呀......
几乎是跟柳县令心头的怒火烧的是一边儿高。
当然了,莫向文回去少不得挨了莫总兵一顿鞭子,但是自打那以后,柳继业就知道这个莫向文是个混的,而且干事儿不计后果的主。
莫向文也对得起这个名声,往后在珲春塔的日子里,哪怕是发配过来小半个月的人,都知道莫总兵的儿子惹不起,是个不讲理的鬼见愁。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柳继业看着来人,刚刚嘴里想说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莫向文从哪儿弄了把扇子,“唰”的那么一展,
“许你们一家子人在这儿欺负我韵儿姐,我就不能来帮忙了?小爷我在哪儿还用得着你管?”
柳继业深吸了一口气,强压这心里的火儿,无论如何,自己拿这莫向文是没什么法子的。
不过莫向文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转头看向叶韵的时候,登时就收敛了不少,客气的将手里绸布裹着的东西轻放在了叶韵的手边儿,陪笑道:
“韵儿姐,你看,这东西都在这儿了,那事儿......就算了呗。”
叶韵打开绸布来看,笑着点了点头,
“千万记得,韵儿后面那个姐字儿,下次可别再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