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韵不必听墨云说,大致也能猜出来个一二,大半夜的去找墨家二哥,九成九是要堵住他的嘴了。
墨云点着头道:“小姐说的没错,赵管家说要我哥诸事听他的,以后拿到手里的钱绝不会比以前少,但是我哥没答应,他觉得拿着主家的钱,就得为主家办事,而且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账本交给夫人了。
可是第二天的时候,我哥刚到铺子里就被赵管家带来的人抓起来了,说是拿了公中的药材,就连同其他的管事也都像是串通好了一样,拿出了很多不知道哪里来的证据,坐实了我哥偷东西。”
想也不用想,这肯定是赵武给墨家二哥下的套了。
“这些事情,夫人全都不知道吗?”
“往年里夫人对于铺子上的事,都是了如指掌的,只是病了之后,便每月只强打着身子算算盈余的银两,其他的也就不再过问了。”
叶韵思躇了半晌,问道:“你为什么当时不去找夫人,替你哥抱不平?”
墨云轻叹了叹气,“无论如何,我们斗不过赵管家的,我哥也是只想把我娘的病治好,然后我们一家就离开珲春塔。”
说着说着,墨云的眼眶之中的泪水也是一涌而出,
“就是这样,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三天两头的派人去扰我母亲,扣我哥的银钱,说是要我哥主动写辞呈,然后离开珲春塔。
我哥是执拗的性子,他想要等我娘病好,然后临走之时把所有的事都捅给叶府知道,所以也就一直隐忍着,直到后来,赵管家找到我,说了柳家库房的事,并答应我五十两银子。”
说到这儿,墨云也越来越哽噎,“我......我真的不忍心看我哥和我娘这样被人欺负,想要拿了五十两银子立刻就走,但是......但是......”
叶韵听完墨云的话,在心中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事情要比她之前想的复杂很多,如之前所想直接料理了墨云和赵武,现在也变成了治标不治本的事,
首先就是这铺子上,娘亲缠绵病榻,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要是再放任不管,怕是过不了多久,叶府就要断了收支了,
紧接着就是听墨云的意思里,这铺子上的管事们相比都让赵武喂了个饱,料理赵武之后,如何笼络人心,也是件难事,
再然后还有李氏和柳府那边......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繁琐思绪一股脑的涌上叶韵的心头,让叶韵也感到伤神的按了按脑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叶韵微闭上双眸,轻轻的揉了揉脑袋,然后睁开眼将面前的甜点盘碟往前推了推,起身吩咐道:“宁儿,让墨云在我这儿好好吃饱,然后便送到内宅的小偏房里去,旁人若要问起,就说墨云已经被我发落出去了。”
“是,小姐。”
说罢,叶韵便缓步走过墨云的侧身,欲要出屋而去。
“小姐......是不打算处置墨云了吗?”
墨云忙站起身来,怯怯问道。
叶韵头也没回的停了停步伐,留给墨云一道玲珑有致的背影,“明天的时候,带我去见你哥,我有话要问他,个中事由,暂时还需要你从中协助。“
“谢谢小姐大恩,谢谢小姐大恩。”
墨云哪里还听不出叶韵话里的意思,赶忙匍匐在地,小鸡啄米似的给叶韵磕着头。
“不要谢我。”
叶韵微微回过侧脸,精致的面庞上交映着烛火与月光,冷艳而绝美,
“好好谢谢你哥,和你娘,是他们救了你。”
说罢,便迈出屋门而去。
..........
叶韵昨日马不停蹄的在外面奔波了一整日,今天就算是说破了大天,在太阳爬上三竿之前,都不会下这绣床了。
叶大小姐晨起赖床,在叶府里也早已是人尽皆知,每每早晨看到她的屋门尚未敞开,下人们也都心知肚明的绕行而去,
就连前日受不住女儿软磨硬泡,答应要教叶韵一套将军剑法的叶致远,见此情形也是笑着摇摇头,倒提这宝剑,独自耍练去了。
一直到了晌午过后,站在屋外的侍女,才听到屋里慵懒的唤了一声,“宁儿,什么时辰了。”
宁儿捧着洗漱的铜盆,这才笑着推门而入,轻柔的淘洗好巾帕,叠起来递了过去,
“小姐,都快快过了未时了。”
叶韵接过巾帕,轻轻的擦了把脸,“大半天儿都过去了,这觉睡得可真舒服。”
宁儿重新拿回巾帕,放在铜盆中边重新淘洗着,边问道:“小姐,您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找墨二哥么?都快要天黑了,我让顾二爷把马车都套好了,等着您呢。”
叶韵透过窗棂,看了看外面已经柔和下来的日光道:“等天黑,什么时候铺子上没人了,咱们再去,而且不用套车,带上墨云,就咱们三个,不要大张旗鼓。”
宁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想,朝着夫人那边指了下,轻声道:“小姐,夫人那边是不是还要我跟她说下?”
叶韵听完看着宁儿,这主仆两人对视了半晌,才“扑哧”一声,一起笑出了声来。
“可是您昨儿答应夫人下不为例的,您这次为例的也太快了吧。”宁儿掩唇笑着,故意揶揄着叶韵,
叶韵则挥起粉拳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她也是没法子,谁让这两天的事儿,巧不巧都要摊到晚上才能办呢?
她想了想,朝着宁儿勾了勾手,
宁儿俯下身,听着叶韵在她的耳旁低语了几句,然后一声没忍住,“咛~”的笑了出来,
“真的?”
叶韵点点头,“真的,你去找我爹,原话跟他说便是。”
宁儿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蝴蝶儿似的,笑着蹦跳而去。
叶韵看着宁儿的背影,脸上带着尚未消散的笑意,又靠回到了床边,目光透过窗棂,看着外面这个普通却又奢移的晴朗。
等到这次柳府的事情完了,她便日日陪着娘亲念叨着王京里的往事,叙说这珲春塔的家长里短,
陪着父亲晨起练剑,陪着父亲一遍遍的推演兵法,斗棋博弈,
遍看闲庭花落,悠然而安逸。
重来一世,叶韵不想再让自己,让自己的家人参与到任何烦乱的世事中去,既然将他们一家贬斥到了这边城,那就在此享受余生好了,
什么天下风云,什么朝堂争斗,也再都与我叶家无关,谁当是皇朝之主,谁又是阶下之囚,你们自去争斗便是。
我叶韵要的,不过就是家宅安宁,父母安康,
跟爹学上一套飘逸的剑法,再养上一匹老马,去领略大漠风光,西域驼铃,听着悠扬的马头琴,品过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折一枝胡杨,执木为笔,在沙地之中,写尽心中的苍桑与大漠的悲凉。
告诉整片天下,这一世,这一切,与我叶家,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