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古啊,世道变了。”
胖掌柜摇了摇头,像是丢了五两银子一般,叹息着将柜上叶韵留下来的碎银子一个个都收拢到了掌里。
“这是谁家的小姐?”
从门帘后面走出来的老三,一副络腮的大胡子,一双眸子如鹰鹫般锐利。
“哪儿来的小姐,小姐有那身打扮的么?八成是谁家的丫鬟吧。”
老三冷笑了两声:“你现在眼光可是越来越差了,刚才她腰间悬着的那一小块玉佩,可不是是俗物。”
胖掌柜的看着老三阴翳的眼神,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忙开口道:“老三,你可别胡来,这可到处都是大夏的兵。”
“她们不是要去城外找李家的商队吗?汉人的兵,总不至于出了城还要多管闲事吧?科林汗的寿诞,赶不上回去祝寿,就送他些小玩意儿助助兴也好。”
说着,那老三转身又遁入到了花布门帘儿之中。
.........
跟其他的三个城门相比,珲春塔的北门最可谓是森严,随处都能见到巡逻的大夏边军,以及各种挺着尖刺对向城外的拒马。
从这儿出关的,多是一些长长的骡马商队,城门处的士兵多是要一一盘查,但是像叶韵还有宁儿这样连个包裹都没带的姑娘,兵士们虽然奇怪,倒觉得方便,只打眼儿瞅一眼,便摆摆手放行而出。
“小姐,咱们......一定要出城吗?我听说这北城外可乱的很,要不......要不我回去找顾二爷他们,陪着咱们一起?”
“来不及了。”
叶韵轻轻的拍着宁儿紧攥着自己的手,以作安慰,“这李家商队若是一旦出关,那一个来回就要小半年的光景,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晚了。”
叶韵是担心,一旦如柳德举所愿,让柳家再重新平静下来的时候,失去了总兵庇护的叶家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肉,再加上柳大夫人本来就看上了叶家的宅院,这次又失了脸面,那她到时候怕是要把她们一家都赶出宅子了。
两个人走出北城门的时候,这外面的光景儿果然和里面是天壤之别,
没走出几步就能看到几大车皮货上面站着个耀武扬威的男人,挥舞着手里的弯刀指挥着下面几个光膀子的汉子扛着大麻袋,另外一边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异族正撕打在一起,难解难分,
而距离最近站在城门口的两个夏军岗哨,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丝毫没有要上去制止的意思。
叶韵看在眼里,也知道这城外不是久留之地,只昂着鹅颈寻找着车队的位置。
“在那,看见了。”
似乎很是庆幸,李家的车队并没有离开,那一杆带着标志的旗帜,正在塞外的烈风中招展着。
叶韵拉着宁儿快步的赶了过去,只不过到跟前的时候却发现,这车队好像跟自己想象之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散落不堪的几个鼓鼓的麻袋随意的丢弃在板车上,几个懒散的汉子衣衫褴褛的靠在车板上,一张破布搭在脸上遮挡着阳光,并没有任何启程前的忙碌。
叶韵皱了皱眉头,她知道李家可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商贾,可这车队的模样......
是不是也太过破旧了?
“两位姑娘是来找人的吧?”
眼前的猴瘦男子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看着叶韵和宁儿极为殷勤的问着,
叶韵没有说话,而是身后的宁儿先开口道:“这可是李家商队?我们来找李朝锦。”
“找我们大当家的,那二位姑娘且跟我来。”猴瘦男子显得很是殷勤,做了个“请”的手势,躬着身子笑眯眯的就把叶韵和宁儿往里引。
叶韵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商队里的景象,
目光偶尔扫过几袋破乱的麻袋,里面散落出来的尽是些杂草,看遍了周围,也没有见到任何香料的影子,马棚里只有三两匹瘦弱的老马,眼神之中尽是萎靡。
越往里走,她眼眸之中的疑色就越发浓郁,
“你们商队不是要赶着北上吗?”
那猴瘦的男子头也没回的应着,“是是是,呵呵,商队马上就要启程了,二位来的可真是巧。”
“你们是打算往这草原上,卖中原的杂草么?”
“是是是,我们就是......”
猴瘦男子刚要接话,才发现叶韵这显然就是话里有话,他恍然回过神来转身看的时候,叶韵已经拉着宁儿如临大敌般站在原地,没有再打算往前走半步的意思。
“你们根本就不是李家人!”
“哈哈哈,姑娘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怪不得连胖老吴都让你摆了一道。”
原本那仰靠在车板上,脸上搭了张破布的男子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朗声笑着站起身来,两步站到了车板上,一双眸子中透着熟悉的阴翳,脸上一圈浓浓的络腮大胡子,这俨然就是刚刚香料行中的那个老三!
可叶韵并不认识这个老三,开始拉着宁儿一步步的后退着,
“诸位,我好像不记得什么地方见过你们,若是几位想要银子,我可以着人去府上取。”
“银子?”
那老三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笑声更加显得恣意妄为,他顺手从板车的麻袋下面抽出一柄弯刀,在面前挥舞了两下,
“两位姑娘走运,给你们一个做可汗妃的机会,可莫要错过了。”
他朝着周围几个逐渐围过来的赤膊汉子这么一挥手,
“给我绑了!”
这五六个听命靠上前来的人似乎都不是中原人,膀大腰圆像都是北面来的,最瘦的那个,怕是都要比叶韵这娇小玲珑的身躯壮上两三圈。
叶韵饶是一向镇定,也从没见过这阵势,纤手颤抖着和宁儿紧紧攥着,倒是宁儿把银牙一咬,鼓足了勇气般双手拦在了叶韵的身前,
“快走,小姐快走!去找官军来!”
“走?我看你们朝哪儿走!就算你们今天死在这里,城里的夏军都不会多过问一句的!”
老三抱着膀子,像是看着两只待宰羊羔一般的看着两人,脸上满是玩味的笑意。
叶韵偏过头看了看城门的位置,很快打消了带着宁儿夺路而逃的念头,真要是在这儿跑起来,她们两个女子那里是这些草原汉子的对手,
她几乎是强压这心头的恐惧,目光似乎寻找着可能的出路,
很快,她就把眼神停留在了距离她们不远处圈着三两匹老马的牲口棚里。
叶韵心中稍一计较,便扶着宁儿的肩头俯下身子侧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小丫头,还记得之前在王京,爹教我骑马的时候嘛。”
宁儿顺着叶韵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也似乎明白了小姐的意思,点点头道:“记得,还记得,只是我......”
“不妨事,我的骑术也算是不精湛,你只要记得抱进马脖子,往城门的方向跑便是。”
宁儿的脸上一样爬满着惊惧,来不及多想只能重重的一点头,
“好,都听小姐的。”
“等着他们围的近些,我喊跑,咱们两个就头也不回的冲过去。”
“嗯!”
叶韵是担心这五六个人四面围过来,一旦她和宁儿朝着马棚跑,只需要两个人往前一靠,就能把她们两个人的去路死死封住。
而等他们围的近些时,再找机会突然发难,这些莽汉子可就反应不过来了。
随着这些人在叶韵那双幽蓝色的眸子里越来越大,紧咬的下唇几乎要印出血来,她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方向,等着这些人正要一拥而上的时候,
“跑!”
在这些壮汉的面前,叶韵跟宁儿就像是两只灵活就敏捷野兔,在那一双大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侧身钻出了包围圈,直奔着马棚而去。
站在板车上的老三登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满以为这俩姑娘看这架势早就吓得丢了三魂七魄,哪想到竟然还盘算着这一手,
他看着叶韵和宁儿逃跑的方向,心中也是急了起来,
“她们要抢马!拦住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