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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转校生”

天边最后一丝橘红色的云霞也快要散去,巨大的夜幕从天的另一边席卷过来。比人高的玉米杆将原本不宽的青石板路掩得更加狭小,一个小小的身影把路边的草丛来回拨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很快她翻遍所有的草丛,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再看看已经茂密的玉米丛,正迟疑着要不要去里面找找,忽然瞟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有些黑漆漆的玉米丛里显得格外醒目。沈花朝有一瞬间的愣住,想着大概自己是碰见鬼了。悄悄转身,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走开。转身时却被蒿草绊住了脚,直直的朝玉米地里摔去。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啊!我没过来,你别过来!”

“人!我是人!”沈花朝从玉米地里站起来,玉米叶擦在身上有种不痛却很痒,她一把抓住那个白影,入手是温热绵软的触感。

“喂!你是谁啊!躲在这里干什么啊!想吓死我啊你!”她把脸凑近,才发现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满了恐惧。

“我,我是才搬来这里的,但是我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你躲在这里干嘛?!”

“我本来是想从这里过去的,但是看见你在前面,我以为......”

“以为我是鬼啊,我还以为你是鬼呢,真是!”沈花朝内心已经无语了,明明还是个男孩,胆子和自己的好像没什么区别。后来她才发现还是有区别的,她会一直怕,长大后也怕,而别人只是太小而已。

“你家在哪?”

“不知道,我才搬过来,还没来得及记......“

“那你怎么出来的!?”

“......”

安静了好一会儿。

“真是个麻烦鬼,我还要给我妹妹找东西,不然......算了算了,你家在哪里啊?”沈花朝抬起头来,胡乱用手摸了在脸上抹了几下,想把粘在脸上的蜘蛛网抹掉。心里想着看来今天是找不到,回去肯定又会被奶奶骂吧。

“好像叫,观音,观音岩村。”小男孩的声音还是很干,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一个村很大的好不好!”

沈花朝把脸凑到小孩的面前去,看到的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白白嫩嫩的皮肤显然和自己是不同的。“长得跟个女娃娃似的......”

“你家有没有什么......什么......就是什么很大的树啊池塘啊什么之类的?”虽然这个小孩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但是整个人呆呆愣愣的,不太聪明的样子。是的,不太聪明看起来有点傻就是沈花朝对阳帆的第一印象。

“有的,有一个很大的池塘。”

当沈花朝带着他走到池塘的一头时,看见很多人都打着手电筒在到处找人。“阳帆、阳帆!你在哪里,快回家!”声音陆陆续续的传过来。

“杨帆?是在叫你吧?看来是到了,你自己回去吧,走路的时候小心点,我走了拜拜。”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只留下阳帆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她跑走的样子,嘴里说着她没有听到的“谢谢”。

沈花朝跑出那片巨大的玉米地,不远处有一栋新修的小楼房亮着昏黄的灯光,那里就是她的家。她回头踮起脚努力去找刚才送“杨帆”回去看到的那片池塘,看到的只是幽蓝色天空下漆黑的大地和张牙舞爪的玉米杆。

“我回来了,我没找到雪前的芭比娃娃,明天我再去找一下。”

“不用啦姐,我的芭比娃娃我自己找到啦!”沈雪前笑嘻嘻地从楼上下来,扬了扬手里的芭比娃娃,“我下午是骗你的,你现在才回来啊,会被奶奶骂的哦!”说完就跑去厨房,沈花朝也跟着一起走进厨房,奶奶正在做晚饭,看到脏兮兮的花朝回来了,皱了皱眉头不再看她。

“自己在外面疯到现在才回来?我洗衣服不累吗?!”说着又狠狠的剜了花朝一眼,“就不能像你妹妹一样,每天听话一点,乖一点,今天的衣服你自己洗!”低下头开始忙活锅里的事情。

“我知道了。”仿佛对这种情况早已熟悉,沈花朝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改变,转身就要出去。

“不知道拿碗筷?不知道来帮忙?!”

“奶奶,我来就可以了。”沈雪前将娃娃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开始帮忙拿碗筷,摆在桌子上。看到这里,沈花朝继续朝外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什么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懂事、还不如妹妹之类的话,毕竟听得久了看得多了习惯了也没什么好奇怪和争辩的。

最开始沈花朝发现奶奶待自己不如以前好的时候也会很难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子,为什么奶奶会对妹妹更好一点。到后来她开始发现妹妹可能确实是要“懂事”一点吧,可又在其他亲戚嘴里听到了不同的夸赞之后,才终于明白了原因。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看起来很像是单眼皮的内双,清淡的眉毛,对比爸爸和妈妈的照片,出来鼻子有爸爸的高挺外,其余的五官和妈妈是如出一辙的。而妹妹不同,有的时候,她也会怀疑妹妹是不是生错了性别,小小年纪却还是可以在脸上找到爸爸的影子。虽然沈花朝知道,奶奶一直想要一个孙子,但迫于计划生育和妈妈不愿多生的理念,她便把对积攒着想要对孙子的好全部给了长得和爸爸极为相似的雪前,而对长得像妈妈的自己则是更加生厌。

不过这有什么呢,她并不在乎,她也不嫉妒雪前,她还是愿意对雪前好,因为雪前是除爸爸妈妈外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至于那些恶作剧,也没什么的。

“姐!姐!下来吃饭了!”

“来了!”

吃饭的时候奶奶仍旧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除了“以后不会这样了”,沈花朝没有其他的话想要和他们说,到是沈雪前一直都在逗两位老人发笑,讲自己在学校里受到了表扬和谁玩了什么游戏......草草的刨了几口饭,沈花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看着月亮透过窗户在雪白瓷砖上投下的光晕,忽然想到了晚上遇到的那个小孩,他的皮肤也是这样的白,和自己在学校里看见的那些人的皮肤都不一样,还有他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沈家两姐妹如往常一样去村里的小学读书,沈花朝先把沈雪前送进一年级的教室,然后再去自己的教室。踏进三年级一班的时候,她发现很多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被围在中心的人就是“杨帆”。心想他怎么在这里,但是好像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就回到了座位上。

不一会儿,朱老师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家便作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是从C市的小学转过来的,大家一定不要和他一起好好相处。阳帆,你到讲台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朱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杨帆”的名字,不是“杨帆”而是阳帆。教室里又热闹起来,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只听过的C市。

“是这个阳?我以前都没见过,好奇怪的姓......”沈花朝在心里暗暗的想着,发现好像“阳帆”的档次一下就比“杨帆”高了好多。

“大家好,我叫阳帆。刚刚转到这里来读书,希望能够和大家成为朋友......”阳帆穿着系有领带的白衬衣短袖和黑色的小短裤站在讲台上脆生生的开口,现在沈花朝可看清楚了,这个阳帆不仅白,还有点小胖,配上他漆黑的大眼睛,看起来和过年时家里贴的年画娃娃差不多。沈花朝忽然有点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扯了扯袖子想把手臂遮起来。忽然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掌声,她抬起头只听到”谢谢大家“中家的尾音,但她还是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那就让沈花朝带你熟悉我们学校的环境吧!她是我们班的班长。“朱老师笑着开了口,忽然被点名的沈花朝马上站了起来。看着微笑的朱老师和直勾勾盯着她的阳帆只得愣愣的点头,”嗯嗯,好的朱老师。“心里却在想,这么点大个学校有什么好看的啊!别人可是从大城市转过来的,要看我们这破学校......

之后就开始早读,朱老师为阳帆选了一个靠窗的空位,和沈花朝在同一排,隔着两行,几乎每个人都用藏在书后的眼睛偷偷去看这个从C市转来的新生,而这个昨天晚上在沈花朝看起来不太聪明有点傻的阳帆,在这么多人的眼光之下没有半分的不自在,背课文做标注一样不落。

早读之后,教室里又恢复了沈花朝刚进教室的场景,阳帆被很多人围着,礼貌的回答别人的问题,和昨晚躲在玉米地里怕鬼的仿佛是两个人,果然是大城市来的变得可真快。看来她是不用带阳帆在学校里四处看了,毕竟那家伙现在可是一个大忙人。

乐得清闲的沈花朝去了隔壁班找到了沈易舟,带他看教室里被围着的阳帆,给他说了自己昨晚遇到的人竟然是班里的转校生,又说了阳帆的皮肤是怎样白,眼睛是怎样大,还有昨晚是怎样的不聪明。“他家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但是他竟然说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其实也没有多远,不过他昨晚还真是看起来有点傻今天看起来.......“

“怎么了?后面,后面怎么了?”沈花朝正说着,忽然看见沈易舟朝自己努努嘴,示意自己看看后面,她一回头就看见阳帆站在教室门口,仍然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个,新同学你好啊,哈哈哈哈......”说坏话被逮到了,沈花朝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悄悄在沈易舟是手臂上狠狠揪了一下,沉声到“就不能早点跟我说吗?!”

“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不然我不知道要转到什么时候呢。”阳帆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是一副微笑着的模样,只不过对沈易舟倒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看了他好几眼。

“没事没事,不用谢不用谢,要知道你是新同学我就把你送到家门口了哈哈哈哈......”也不知道阳帆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想到这里沈花朝又瞪了一眼在旁边龇牙咧嘴的沈易舟。

“叫我阳帆就好了,太阳的阳。”

“我叫沈花朝,就是花朝节那个花朝,这是沈易舟,我们是一个村的,那里很多人都姓沈哈哈哈哈......你的姓还挺特别的哈,名字也好听......”沈花朝把沈易舟推到自己的前面,心想得把这个转校生夸高兴了,万一他听到了就不好了。

“也是观音岩村吗?那我们放学一起回去吧!”阳帆睁着大眼睛看着沈花朝和沈易舟,带着期待,似乎想要立刻得到两个人的应允。

猝不及防听了这么一句,沈花朝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可以的,我们也是观音岩的,可以一起回去。”一旁的沈易舟倒是先开了口,“放学后你和花朝一起在校门口等我吧。”

”叮铃铃......“

”上课了上课了!”沈花朝抛下两个男生先一步进到教室准备上课,她在座位上拿出数学书后才看到阳帆从外面进来,正好阳帆也看见了她的目光,对着沈花朝笑了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装了满天的星星。想想沈易舟刚才的表现,以前从没见他对谁这么热情,竟然一下子就答应了和阳帆一起回去,不过......

“他怎么这么喜欢笑啊......”

下午放学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互相嬉笑着打骂着,只有阳帆很安静地看着每一个人走出教室,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看起来礼貌十足却又拒人千里,看起来和谁都可以处好,却又是让人感觉其实他和别人在这个人的心中没有什么特殊。通过沈花朝一天的细心观察,她发现阳帆总是在笑着,可也没看出有多高兴,有时候她会担心他的脸会不会僵会不会抽筋,当然不得不说的是阳帆穿的衣服确实是很好看的。

“那个,阳帆,你收拾好了吗,我们该走了。”沈花朝一边将书包的拉链拉上,一边对着窗边的阳帆说到。

“啊?嗯,好了,我们走吧。“像是突然清醒般,阳帆后知后觉的拿起书包,跟在沈花朝身后出了教室。

阳帆跟在沈花朝身后,一起到了楼下一年级的教室门口,只见她直直的走进教室自己跟着进去好像又不太对,不进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等他从纠结中挣扎出来准备往教室里踏的时候,沈花朝已经带着一个小女孩出来了。并且还和自己对了个正着,他的脸刷一下红了,“你,你,你出来啦?”

“当然要出来啦,不然留在这里过夜啊?”差点被阳帆撞到,沈花朝一个侧步从他身旁走过,想来还是觉得这个男孩不太聪明反应太慢。不过沈花朝刚才倒是看清楚了阳帆衣服前的标志,是用金色细线绣出的“C市第一小学”,原来是校服......

“姐姐,他是谁啊,怎么跟着你一起来?”后面出来的沈雪前看着阳帆脆生生的问沈花朝,看着阳帆的打扮和长相,觉得像极了自己的娃娃,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我们班新转来的,沈易舟说带他和我一起回家。走吧。”说着就往校门口走去。

“哥哥,你好,我叫沈雪前,是那个凶姐姐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沈雪前也睁着自己圆圆大眼,对还在一旁红脸的阳帆说到。

“你好,我叫阳帆。”

“那帆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说完就拉起阳帆的手跑向已经快要到达校门口的沈花朝,沈花朝到校门口时,看见沈易舟等在那里了。

“今天这么快?”

“这不是来了个新同学嘛,赶着过来见见,嘿嘿......”沈易舟每天都会帮几个一年级的小孩子讲题,这也正好契合了他本人想到老师梦想,给别人讲题倒也提前好多年帮他圆梦了。“诶,看你妹妹还挺喜欢这个阳帆的嘛,就没见她拉过我,啧啧啧,果然长得好看的比较受欢迎一点哈......”

“闭嘴吧你,小心她听见了有你受的。”沈花朝嫌弃的摆摆手,虽说阳帆是与学校里的人都不一样,但和沈易舟比起来还是沈易舟要顺眼许多。

“不过你怎么一下子就答应和他一起回家?”

“这个,昨晚,你不是在玉米地碰见他了么,他是我新邻居,我昨天带他出去熟悉环境......”

“然后呢?”

“我找了个地方上厕所让他在那里等我,我出来就忘记了,想起了再去找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在在沈花朝的白眼之下,沈易舟交代了昨天下午的事情,原来这么多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沈花朝的白眼已经无处安放了。

“那你得自己找他道歉,怪不得他要看你,原来......”沈花朝又是一记白眼杀,杀得沈易舟面红耳赤。

“姐姐,是我错了,你别说了,我等会儿就给他道歉!”

不一会儿沈雪前就和阳帆过来了,只是并不是拉着手。又是一番没有营养的寒暄,听得最多的就是沈易舟尴尬的笑声,一路上沈易舟都跟在阳帆身边,扭扭捏捏的说着些什么,沈雪前几度想去听听说了些什么,都被沈易舟推到了沈花朝的身旁。

“姐姐,舟哥哥做什么呢?”

“做该做的事情咯!”说完又回头看了沈易舟一眼,看见他和阳帆已经笑成了一团,都是弯弯的眉眼,看来是说好了。

这观音岩说是一个村,其实和一个小镇没有太大的区别,村民的住所几乎都聚在同一条道上,当然也有和沈花朝一家单独在偏离主线的地方修建新楼的人家,这里的人也在周围的田地里种植水稻和玉米。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撒着鱼苗长着莲藕开着荷花,这是沈花朝他们三个人最喜欢的地方,夏时总在这里摘荷花,还能在塘主心情好时收获几节脆藕,就在小镇的西侧沈花朝在二楼就能够清楚的看见,昨天晚上沈花朝就是把阳帆送到了那个池塘边。

而观音岩这个名字的由来则是因为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不算很高的山上有一个观音庙,庙里有一尊以前居住在这里的人用石头雕刻的千手观音,不过现在那个庙已经破落了,说是现在的人都不信鬼神了。而沈花朝不信鬼却怕鬼,又一边坚定的相信会有神仙保佑自己。

在池塘边四个人分成了两路,沈花朝带着沈花朝回家,沈易舟和阳帆也沿着池塘走到了对面,远远地朝着两姐妹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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