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深将车停进自家的的车库,周之浅也没等家里阿姨拿来雨伞,就径直往雨幕里冲,三两步就跨到自家门口,输入密码开门进去了。
刘阿姨正准备出门,便和她正面撞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毛躁,我刚才就听见喇叭声了,估摸着少爷去接你也该回来了,正准备给你们送伞去呢,你那么着急做什么,瞧瞧,衣服都湿了。”边说还边拍了拍她微湿的衣裳。
刘阿姨是家里的老人了,从周之浅读高中时起,她就已经在家帮她们处理家里的事了,所以语气也十分自然的带上了关切。
周之浅微笑:“就湿了一点,不碍事的。”
周深也正好从门口走进来,“刘阿姨,这么近点路,用不着送什么伞。”
刘阿姨有些无奈:‘得,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这下好了,还给我省事。回来的正好,饭快好了,去洗个手正好吃饭。“她转身就将手里的两把伞放进了门口装伞得竹篓里,又回到了厨房去接着做饭。
周深笑呵呵的去倒了被白开水,回来时又给她顺了杯牛奶。
周之浅接过,左右看了一眼都没见她爸的身影,难道这会儿还在公司?
“刘姨,我爸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少爷去接你没一会儿周总就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书房。正好,你们谁去叫他下来吃饭。”
周之浅立刻放下杯子,一蹦一跳的上楼,“我去我去。”
他们家一共三层楼,她和她哥住在第三层,两人各占一边,二楼主要是她爸的卧室和书房,底层多是一些客房还有阿姨的房间。
周之浅轻轻的推开她爸的书房门,从门缝里悄悄将头探进去,偷瞄了一眼,她爸就那样安安静静的伫立在桌边的落地窗前,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似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转头看了她一眼,“要进来就进来,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周之浅吐吐舌,打开门站直腰板,:“我来叫您去吃饭呢。”
周远转身走过来:“那走吧。”
周之浅跟在他身后下了楼,周深瞧着他俩下楼,踱步过来,开口:“爸。”
周远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周深:“嗯。”
周父仔细看了他这个儿子一眼,这几年这小子倒越发成熟稳重了,倒是有些他年轻时候的风范,“那边的事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以后也不用经常过去,你放心吧。”
周远宽慰的点头。
饭桌上,周之浅就静悄悄的坐在一边听他俩谈论着公司的大小事,什么项目,什么人事调动,反正她也听不懂。
周深瞥了一眼眼睛在他手侧鸡腿上逡巡了几圈的周之浅,最后主动给她夹到碗里,她笑眯眯的看着她哥,这是她亲哥!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还亲!
周远瞧着坐在他下首的两个孩子,心里复杂无比,这两年他们这个家啊,总是聚少离多,如今这样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吃饭,他还有点不适应,但心里也是无比满足。
秋溪啊,如今咋俩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看得见吗?
秋溪,是他们妈妈的名字。
·······
陆衍之开车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霎那间一片明亮。
这套别墅是他大四的那年买的,那时候公司刚刚起步,买下它时,几乎花了自己四年来积攒的所有积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年轻有为,可只有自己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似乎除了拼命赚钱以外,完全没有其他别的选择。
他买下这栋别墅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想给居无定所的自己一个家,还想向大家证明,他是个有用的人。
陆衍之上楼,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一边走一边脱掉微湿的西装外套,慢条斯理的解开衬衫扣子,将身上的衣物除的干干净净。
他走进浴室,拧开了开关,就这样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滴冲刷着自己。
陆衍之回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他就这样站在人群的最里面,默默的看着周之浅笑着上了她哥地车,一如五年前。
她仍旧是那个大家掌心里的小公主,有爱她的人,有个温暖的家,可是他,仍旧什么都没有。
陆衍之曾以谢辞这个名字被他爸妈领养,那年他正好读初一,可笑的是,两年后,他又以谢辞这个名字被他爸妈解除领养关系,因为他们有了自己地孩子。
他曾一度地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个温暖的家,原来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失去了那对领养自己地父母,自己到底是怎么样活下来的呢?
他站在花洒下,摸了一把脸,不知道拂去的是水还是眼泪。
初三的那个下午,他曾经的父母,将他赶出家门,那时的他,身无分文,唯一有的就是连带着丢出来的几件衣服,他该说他们还是够善良的,还能给他几件衣服。
或许是赶人的动静太大,一不小心惊动了对门的一堆中年夫妇。
他是认得那对夫妇的,他们有个女儿,如今才四五岁吧,有时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会看见他们俩送孩子去幼儿园。
他很羡慕。
那天下午,他呆坐在自家门口,望着一地的被丢出来的衣服,目光空洞。他想,为什么当初你们要领养我?
自己刚刚回家,还来不及换下校服,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他一度不想活下去,因为看不见活下去的意义,泪水不断模糊着自己的视线。
是对门的夫妇走出来,扶了他一把,薛叔叔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孩子,不哭啊,”他又继续说:“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也会为你开一扇窗的。”
那时候的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啊,他就那样在这位邻家的叔叔怀里,嚎啕大哭。
后来一连几天他都住在薛叔叔家里,再后来,薛叔叔将自己介绍给了自己工作的一个桶装直饮水公司,包吃包住。
因为年纪小,没有什么公司敢要他,所以他只能在那儿做一些体力活,幸好那个时候他已经在长个头,力气也还可以。
他负责将一些水桶搬进小区,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坐电梯,要是遇到非常旧的小区,那就得一层层得往上爬。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薛叔叔一家能给他一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工作。
他也无数次的想过辍学,不过薛叔叔阻止了他,他说:“谢辞啊,人生有很多的活法,即使现在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未来我们还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东西,要想自己的世界变得更广阔,读书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他还说:“读书虽然不是一个每个人必须要走的路,可它却能给你带来许多其他的东西,我不想你以后回想起来感觉遗憾。”
就如薛叔叔说的一样,读书确实能给他带来更多更好的东西,即使一边要兼顾读书,还要兼顾工作,还要一边担心学费的生活很累,但他真的不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
周之浅是他一生中最灿烂的光,照亮了他黑暗了十多年的世界。
你能明白那种长期处于泥沼的人的感受吗,颓废、孤独、绝望。
他们想要拼命的抓住一切温暖的光,企图爬出罪恶的深渊。
周之浅就是他的救赎,可是最后,他还是无能的放弃了曾经那个对他掏心掏肺的那个女孩子。
他还清晰的记得,他说出分手的话时,她在他身边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在一起的两年多里,他从没见她那样哭过,她说:“谢辞,你就是个王八蛋,我恨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生生的割在他的心里,在她转身走开后,他哭了,那大概是他长这么大第二次哭,可心里却已经血流成河。
陆衍之伸手将面前敷了一层水雾的镜子擦的干干净净,他望着镜子中得自己,嘲讽得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这大而空旷的房子里,仍旧只有他一个人。
自己果真还是像以前一样失败啊。
陆衍之随意裹了个浴巾走出浴室,一把捞起刚刚丢了一地的衣服,将他它们丢在了竹篓里。
陆衍之点开电脑,登上了那个名叫灵越狗的某博,一如既往的上传了一期更新,他看了一眼上期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他也没有理会,随手就合上了电脑。
他点了一杆烟,望着一圈一圈的火光,坐了好久。
······
周之浅因为她哥回来,一家人团聚很高兴,昨晚睡的太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8点半了,她火急火燎的选了套衣服穿上,草草的刷了个牙洗了个脸,就往楼下冲,连头发也来不及打理了。
周之浅下楼就瞧见正在张罗早饭的刘阿姨,“刘姨,你怎么不叫我。”
刘姨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样子,踟蹰的开口:“少爷说昨晚你睡的太晚,让我不要叫你,让你多睡会儿,我就想着8点半叫你,去上班应该来得及吧?”
其实8点半也勉强来得及,不过她一向是个急性子,一般都会提前去,不会踩点到。“我哥呢?”
“少爷突然有急事去总公司上班了。”
“啊?那我怎么办,我车还在公司呢。”
“他说让你自己打车去公司呢。”
自从她高一那次开始,便没怎么坐过家里司机开的车,所以家里司机主要是送她爸。
周之浅喝了几口牛奶,又从桌上顺了几片面包,转身就往外跑。
刘姨喊住她:“吃了饭再去吧。”
周之浅:“不用了,从这走出去打车还要一段距离呢,吃了饭来不及了。”说完便夺门而出。
可是她一出去便看见停在她家门口的车,那车明显是陆衍之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之浅没管他,径直路过。
陆衍之开车追了上来,降下车窗,开口:“我昨天走时看见你车在公司,就想来接你,上车好不好。”
语气温柔,还带一点恳求。
周之浅一眼便识破了他装可怜的手段,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陆衍之看了一眼时间,又开口:“现在已经快8点半了,你走出去起码要十分钟,再等个公交车或者打车,这得要多久,今早可是有个和陆氏那边关于案子的会议,你想迟到?”
周之浅停下来看着他,他说的全是事实。
斟酌了良久,还是打开门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