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舍·夜袭
傍晚。灵族村舍。今晚这顿晚饭在死气沉沉中进行。白天丧命的是他们亲人,或许这些人昨日还在一起有说有笑,今晚却要永远离开了。晚餐桌上只少了族长灵石山、灵路二人,现在谁都有情绪,以致没人大声说话。就连小孩都变得乖巧许多,没人敢再放肆吵闹,牌位前的灵路仿佛成了前车之鉴。
这些孩子看似年幼,却很有眼力见,自家大人个个都阴沉着一张脸,他们也十分紧张,生怕有过错,惨遭父母的拾掇。孩子们吃过晚饭,都默默聚到祠堂祖宗的石室前。那里面,灵路还跪在那里,低垂着一颗脑袋,好像是在面壁思过,他连晚饭都没得吃。一旁族长灵石山站在那里,静静望着窗外的后山。晓事之人都知道那后山正是灵族一片祖坟埋藏地。凡是族人死去,尸体都得搬运回来,然后与人埋葬在那里。
灵石木、灵石玉等人端来了晚饭,劝道:“石山哥,你们好歹吃一点吧?”那是一篮子兽肉与几盘野菜,还有五六个五谷饼子。灵石山挥手道:“给小路吧,我吃不下……”灵路看见食物,抓起来就吃,毫不避讳。
族长默默道:“你们回去吧。今天晚上我想留在这里好好的陪陪他们……”灵石山指的是白天遇难族人。这时,灵石水也拿来晚饭,喝道:“小崽子,赶紧把晚饭给吃了!”说着朝儿子狠瞪了一眼,重重将食盒扔在桌案上。
灵路还以为父亲又要揍他,直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身子忍不住后缩。灵石水见状,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灵石山笑着将饭菜摆出来,招呼道:“小路,你赶紧吃饭。”灵路也没多话,拿起饭碗就吃了起来。今晚上他可饿坏了,一整天翻山越岭徒受折腾,回到村舍还挨了父亲一顿削。心里委屈难言。
灵石山朝灵石木、灵石玉等人挥挥手,下逐客令:“你们也去吧。”那些人不敢违拗,好言劝慰几句之后,便陆续散去。
这夜晚来得快极,村舍男人劳碌了一天,也都疲惫难忍,早早各回各家休息。祠堂里只剩下死者家属与灵石山、灵路二人守灵,凑一起也有十几二十人。不知不觉夜过三更,天上乌云密布。山林里有猛兽时断时续的吼啸,声音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直令得山峦震颤。这正是莽荒特有景象。各个部落的人族早已司空见惯,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分进入睡梦。
突然,天空发出一声巨响,隐隐犹似雷霆霹雳,引得山里的洪荒猛兽发生激烈的暴动,各种叫声频频传出,瞬息间便震散九霄乌云,简直恐怖如斯!
森林鸟兽吼啸,冷森森之音不断在整片山脉上空荡漾盘旋,经久不散,好似修罗地狱里的九幽魔音。灵石山的反应异常敏锐,他隔窗眺望出去,失声道:“那是什么?”只见那连绵群山峻岭之上,突现一把数百丈高的耀眼光柱,好似一柄锋利巨斧,彻底撕开了这片黑暗无底的夜幕。
然而在其上,居然还隐藏着一条夺目红光利刃,目测也有数百丈高,将一半身形藏匿在云层中,那模样依稀仿佛一把巨型宝剑。这时,巨斧光柱与红色宝剑还在不断摩擦,俨然呈现出一副静止状态。可是,周旁乌云径直被蓝色火焰与红色火焰裹挟住了,火烧云彻底烧亮了半边天,竟是如此耀眼刺目。
伴随着嘭然震动,在那一刻间,蓝、红火焰向外席卷开来,直接引发天地之间的大爆炸,一阵阵惊天轰鸣声响彻天地,形同火山爆发那一瞬间,数百座巨峰直接被火海吞噬。这又恍若大地震,整片山脉都陷入了灾劫之中。灵石山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祠堂在不住摇晃震颤,簌簌掉了一院落的青瓦、石砖。
灵路也被吸引到,问道:“石山叔,怎么了?”遽然起身与族长并排站在一起,注视那数千里以外的壮观景象。灵石山道:“好像是发生了大战……”族长见多识广,他看得出这是人为导致,一定是什么世外强者在那里厮杀。可内心深处却掀起惊涛骇浪,他委实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顶级高手才能搅出如此大的动静来。或许是什么宗教流派正在争夺宝物。
这深更半夜,有村民被惊醒:“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出了门的村民在惊叹道:“你们快看!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另有一些人回应道:“不知道啊,刚刚我们都只听到一声巨响,好像是大爆炸……”终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快去祠堂找族长!”其余人等均道:“对对对,去找石山哥!”“……”
这三更半夜突发这种状况,村舍村民都不得安生,纷纷都从睡梦里惊醒过来,他们第一时间都想着赶去祠堂找族长。紧接着,村头警钟突然被人敲响:“咚咚咚咚……”在暗夜之中,犹如一重重噩耗般直刺人心。正如天上间那久久不散的乌云,一下子笼罩着整个村舍,投下一大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届时,一个值班青年人发出喊叫:“猛兽进村啦!”在诸多兽吼声中仍然依稀可闻。尔后,又传来一声惨叫:“啊!”这个动荡村舍充满一种血腥,仿佛暗黑深处还隐藏着一只只幽冥狱里的厉鬼,现下尽数跑出来摄人魂魄了。
灵石山不安道:“出事了!”族长是何其耳聪目明,他叮嘱屋里众人:“你们都待着,哪也别去!”话音刚落,他的人早已如疾风风一般奔出祠堂外,眼看到数十个妇孺老少正急赶而来,其中还有几个男人也在往这里跑来。
灵石木赤裸着上半身,领着女人、孩子气喘吁吁道:“石山哥,不好了!有凶兽夜袭村舍!”灵石山相当冷静,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兽袭在哪个方位?”灵石水一夜没睡,浑身上下都是血渍。现在他正骑着一匹大花马直奔过来汇报情况:“东南西北,好像都被干扰了!”【大花马,其形如马,豹斑羊尾。温顺易驯,向为人驽】
瞬息间,又有一个青年灵石白急赶过来,声音哽咽道:“石山哥,西北方的灵石川刚刚身亡了……”持枪披甲的灵石木急道:“石山哥,我们得赶紧去支援值班守卫!”灵石水附和道:“是啊,那可都是一群作战没经验的愣头青!”
灵石山一声令下:“走!”族长率领了五个男人,先赶去村头,才转出一条小巷,迎面就遇着三五只山林凶兽,其中有狐毛犬、风翅虎、黄齿狼、四角龙,都像没头没脑的在巷弄里胡冲直撞。【狐毛犬,犬首狐身。善食蛇种,性狡黠】【风翅虎,虎身生双翅。不善飞,凶暴性躁。猎百兽,多见莽荒之地】【黄赤狼,幽狼遗种。黄金獠牙,前肢较后长。好斗尤勇】【四角龙,蜥形,头生四角,体大如豚,身披龙鳞而名】
灵石山一声暴喝:“杀!”只见他抡着双板斧当前开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动作简单粗暴。他一斧头将能将一匹黄齿狼的脑袋砍成两半爿,再一斧头又将风翅虎的利爪削成两断。杀意骤起时,猩血染衣袍,浑身散发出一股鼎盛玄力,看上去英勇无敌,无形之中向男人展示出通灵境的实力。
顿时,兵刃砍杀声迭起。族长身后有灵石木、灵石水等人策应,不断阻击三三两两冲撞过来的凶兽。这五人守在巷弄里,不出几分钟,便成功杀退了七八只山林猛兽,令这些家伙落败而逃,脚下还留下了数具兽尸,污血流一地,腥臭无比。
灵石木触目惊心道:“今晚怎么有这么多凶兽?”灵石山忙道:“这个情况不大对劲,不可恋战!赶紧去增援其他人!”灵石水判断道:“应该是村口失守了……”灵石木手指前方,叫道:“你们快看,猛兽都冲进村子来了,这下可怎么办?”
灵石山当机立断道:“走,我们去支援守卫!”眼见村舍里外的猛兽杀之不尽,杀退一批,还有另一批迎面而来,只得沿路走去,想办法尽快与其他男人汇合。
这途中,频频听闻到各家的求救鞭炮,灵石山等人一路横推,队伍凑到将近五十多人,其中不乏妇孺老幼。他们现在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护在中间,想要一并带回祠堂。因为整个村舍,那里有不少青壮男人守卫,祠堂里更有密道可以藏身。现在村舍只有祠堂才是最安全的。
灵石玉擦拭血水,百忙之中说道:“石山哥,这些畜生满大街乱窜,情况有些糟糕啊!”灵石冬大声道:“石山哥,还有许多人躲在家里,没办法撤出来啊!”灵石白杀得手软,后怕道:“石山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众男人分批守在各条巷弄路口,设下诸多路障,想凭此来阻击大型猛兽。可今夜情况突然,地上还有不少毒兽,其中不乏毒蛇、吸血虫,十多个男人被咬到中毒,彻底丧失了战斗力。不过好在祠堂周近安全,早早有村民死死守住,各要道仍然堆积了不少兽尸。灵石山将人护送到此,飞身到屋顶上观望,心悸道:“这下坏了!”
今夜遇袭,冲进来的猛兽何止两三只,那是一群气势汹汹,仿佛发了疯的山林猛兽,每一只都是攻击性十足,弄不好还能吃人。顷刻间,兽吼声夹杂着呼救声。村舍里有许多人都在喊:“救命啊!”妇女在喊:“救救我们!”孩子在喊:“救命呀!阿爹阿伯,救救我呀!”“……”
这一晚,整个村舍都陷在灾难之中。家家户户都不得安宁,其中好几家还死了不少人,更有甚者,全家丧生兽腹。现在这时候,村舍里有猛兽咆哮声,男人厮杀声,女人求救声,孩子哭闹声,闹得是沸反盈天,真不知还有多少人仍在苦海里垂死挣扎。
灵石山道:“我们赶紧出去接应!”他领着数十个男人一口气救下数十口人,但有猛兽出没,他们又不能挨家挨户去救,只能先救祠堂附近的住户。这些人有些直接躲家里不敢出来,有些连石屋都让大型巨兽折腾坍塌,压死了人,有些想出来,被兽潮给踩踏而死。
种种事故,连族长他们营救都来不及了,尽管救下了其中一部分人,可还有一部分人丧生在这场灾难之中,大人小孩无一幸免。暗夜中火光冲天,但听得施救人员不断呼叫:“还有没有人?都支应一声呀!”其中就有一家五口听到喊叫声,亟亟出了门:“救命啊!快来救我们啊!”他们才刚走到街巷口,只见迎面冲撞过来两三只火尾豹。【火尾豹,豹种。生火炎之地,尾焚地火。瘦似豺狼,短鳞肢,毛尖磐石。旦怒,口吐黄烟】
那个男人见状,不由失声大叫:“是火尾豹!”待要拿起武器对抗,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孩子和女人直接被叼走了。那孩子在拼命喊:“阿爹,救我!”那男人怒骂一声:“畜生!”情急之下,随手掷出手上的兵器,一标枪直直插中了其中一只凶兽的后背。
那只猛兽当场发出惨嚎声“嗷呜”,但脚步骤然更疾,一路带血狂奔,就是死不松嘴。那男人亲见女人、孩子沦为兽口猎物,彻彻底底发了狂:“啊!”然而才追出巷弄拐角,直接撞上一只虎头熊,反被撞翻在地。【虎头熊,雷熊遗种。兽首禽爪,鳄皮熊身。独居山林,喜食蜂糖,遇敌则啸声如雷,乃稀有野怪】
这凶兽发怒:“吼!”龇着牙冲上前,咔嚓一口,直接将这男人一口咬为两段,“嘎嘣、嘎嘣”鲜血咀嚼了一嘴,那模样残忍无比。当灵石山等人赶到时,这男人早已沦为猛兽嘴里的食物,整个人啃得只剩下一堆肉渣与骨头,其状真真惨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