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绰郭最见状,二人分路而逃,也不敢回齐国见庄公,一个奔卫国,一个奔宋国流亡去也。
栾鲂见栾乐深亡,欲要搏命冲杀却是人单势孤,中军大队人马陆陆续续杀入城中,曲沃城乡临时征集的丁壮怎是这些如狼似虎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士的对手?一个个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裹着栾鲂败回北关。栾盈见状又听闻栾乐战死,不由痛哭流涕,仰天长啸大吼大叫道:“苍天!果欲亡吾栾氏乎?!”
栾氏族人亦知事不可为,败局已定,无不涕泪横流。栾盈只得收拢两千左右的残兵败将撤兵,要逃回曲沃城再图后计。
此时荀吴等人也冲开了铁叶车的阻挡,从北关杀将出来,和范鞅合兵一处追赶上来。栾氏兄弟无奈回转身来拼死迎战,亏得是城中街道狭窄,晋军优势兵力施展不开,栾兵困兽犹斗,狗急跳墙,只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才堵住了追兵,栾兵得以脱身,急切间慌不择路,没有去离曲沃最近的东门,而是直奔南门而去,这一下却是救了他们的性命,可以再苟延残喘一时。
南门口正是魏舒领人堵住了去路。栾氏兄弟都是身受数创,站都站不稳当了,无力再战。栾盈上前拱手,含泪哀求魏舒道:“内兄!兔死狐悲,您不为盈着想亦要为您妹子和外甥着想呀!栾氏与各家交恶,然而一直与魏氏交好。栾盈固然当死,但却不该死于您手上呐!”
魏舒闻言心头不忍,黯然低头,稍加思索挥手让手下兵马让出道路,栾氏兄弟领着残存兵马急急如丧家之犬慌慌忙忙向曲沃逃窜而去。
刚刚出城不远,赵武不放心魏舒这边,急急从固宫南关外赶来,见状问道:“栾孺子逃经此处,为何不截杀于他?”
魏舒黯然神伤道:“其已如釜中之鱼鼎中之鳖,自有庖厨动手宰杀。舒思及先人同僚之谊,今人亲戚之情,实不忍代为他人操刀之手也!”栾盈反正也是逃不过败亡的结局,过去老祖宗是朋友,如今是亲戚,我不愿意替范氏当杀人的刀!
赵武闻言,想起几十年前赵氏被屠岸贾陷害灭族之事,他就是那个有名的“赵氏孤儿”,百余年来各世家分分合合,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除了郤氏天怒人怨被各家联手剿灭,还真没有多少非要赶尽杀绝的事儿。有了恻隐之心,也不去追赶,和魏舒收兵入城。
这时候范鞅荀吴韩起等人已经领兵分路散开追了过来,范匄也从固宫那边赶来,看到栾盈已去,便知是魏舒做了人情,微微一笑,置之不理。他对范鞅吩咐道:“从栾盈者,皆曲沃之兵,必逃归曲沃喘息。其爪牙尽灭,再无能战之勇士。汝翁婿领中军围攻于他,莫再让其逃掉!”回首对赵武等人道:“赵武韩起与吾火速赶往东去追赶上、下二军,迎战齐军二军主将不可不在。此番定要齐军有来无回!”
范鞅领命将行,范匄又背着众人悄悄地对他阴森森的发狠道:“儿要记住:斩草除根,除恶务尽!”
“儿明白!赶尽杀绝!”范鞅对父亲施礼后与荀吴领着大队人马杀奔曲沃城去了。
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阳光被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栾氏兄弟领了残兵们急忙忙如漏网之鱼,心慌慌如逃笼之雀,没有了突袭都城来时的黑灯瞎火小心翼翼,一窝蜂似的天刚过午就赶回了曲沃,顾不上和绝望的胥午说句话,一迭声的催促从人快快收拾行装,准备东逃到齐军大营,再次流亡齐国,以图将来。
谁知前后脚的功夫中军大队人马就急速杀到,“呼啦”一下子就将曲沃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插翅难逃。缴获的栾兵打造的攻城器械都是现成的,随队运过来之后立刻就展开了猛烈的攻城。
兄弟二人无奈只能打起精神迎战,奈何一帮败军之将破胆之兵,士气低落,没半天功夫便支持不住,眼看就要城破。栾盈感到末日降临,气急败坏地退下城头直奔大夫府邸。
胥午正在大堂上急切的来回踱步,另一边座榻上端坐一位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的年轻贵妇人,怀中揽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栾盈来时志得意满,以为必将成功,将自己的妻子,魏舒的妹妹魏氏女和儿子栾续也都带过来了。
胥午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一下外面的喊杀声,又不时的和栾魏氏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充满了焦急的神色,只盼望能顶住晋军的攻势,拖延时间到天黑趁夜突围而逃。
胥午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只恨老夫年迈,筋软骨酥,无力再上沙场迎敌助战!老矣,无用矣!”
栾魏氏正要出言安慰,外门“咣”的一声,被人踹开,吓了二人一跳。放眼望去,只见栾盈披头散发,手执利剑,浑身是血,呆滞的目光中透出一股绝望的眼神。不需多言,胥午和栾魏氏就知道大势已去,晋军已破城而入。
胥午长叹一声,哀叫道:“小恩主!午先行一步,去知会令祖栾武子一声,愿他能保佑汝等绝处逢生,宗祠能续!”说完一头扑向院中的老树,触头身亡!
栾续小娃娃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呆呆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老爷爷,看着手提带血的宝剑一步步逼过来的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傻傻的扑在娘亲怀中一动不动。
栾魏氏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一把将儿子护在身后,泪流满面的哀求丈夫道:“夫君!要杀就杀我!求您不要伤害续儿,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范氏之人再狠毒,总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死手罢!”
栾盈摇摇晃晃,如疯魔一样狂笑起来:“呵呵...哈哈...汝以为范匄老贼范鞅贼子会让‘赵氏孤儿’之事再现乎?夫人让开,汝魏氏嫡女,汝兄现为卿大夫,下军副将,范鞅不会亦不敢伤害汝!就让吾父子一起上路,去见列祖列宗请罪罢!”
栾魏氏大叫道:“不!我既嫁入栾氏,便死亦是栾氏之***君,放过续儿罢!”
说完她扑向丈夫,双手抓起利剑用自己的胸膛迎了上去,“嗤”的一声直没入柄。栾魏氏软软的倒下,眼中还充满企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
栾盈一惊,而后大悲哭道:“夫人!何必如此!”
栾续完全吓傻了似的,连自己的母亲死去也是无动于衷的呆立一旁,木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栾鲂踉踉跄跄地冲进院子,高声冲栾盈叫道:“兄长带续儿快走!吾来断后!”
还没等栾盈答话,只听一阵震天的狂笑,兴奋的范鞅精神头十足的出现在门外,当门而立道:“想走?哪里去!尔等如今插翅难逃!”
说话间四周墙头上已露出来中军士卒的身形,张弓搭箭对准了栾氏兄弟父子三人。荀吴也已经到了范鞅身后,死死的盯着栾鲂不住地冷笑。栾鲂怒喝一声奋起精神挥剑向院门杀过去,不等他到得近前,几个范氏家兵卫士就涌过来将已经精疲力尽的他轻松打到在地,紧紧的捆绑起来。
栾盈此时如梦方醒,精气神一下子垮掉干净,丢掉手中剑“噗通”一下跪在当庭,向着范鞅苦苦哀求起来:“舅父大人!盈自幼丧母,范夫人将我养大,视如己出,我待她也如生母一般!谁料到她只为了与那州宾...”
“住口!”范鞅断喝一声打断栾盈,怕他再当众抖露出范祁的丑事,急急道:“汝禁止母亲出家门,是孝敬之为乎?”压低声音对栾盈又道:“汝不知家丑不可外扬么?州宾贼子我已经派人把他杀了!我姐姐也已经疯了,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