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什么吃的。”微怒，高处尊座之上，一袭深红袍服，朝一众小兵扔一团圆乎乎的东西。
小兵慌乱，稳稳接住娃娃，“大人……属下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家伙总能逃出来。”
扶额，看着一众青面獠牙的鬼兵围着一个小娃娃小心翼翼，转头，看不下去。
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府差手，活人止步鬼气凛然的阴界，现下是成了育儿所了？
“这东西到底是谁家的！”拍案，“你看看你们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没见过人啊？”
“大人你小声点……吓到孩子了。”其一微不满，哄着一脸委屈的小娃娃。
“这娃娃多可爱啊。”其二傻笑。
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给我把他扔出去！”
“大人……不可残害无辜人命啊。”其三期期艾艾。
“我是说，把你们，扔出去。”挥袖，黑雾携一众人飘至千里之外。
娃娃跌在地上，鼻头一皱，嚎啕大哭。
“聒噪。”停下手中笔，皱眉，“闭嘴。”
娃娃被唬住，愣了一下，随即，撇嘴，大哭，在地上打起滚来。
声音传出了老远。
摔笔。
继续哭。
……
无奈，走下台阶，轻轻抱起，温柔道：“乖，别哭了。”
抽噎，
欣慰，一瞬，娃娃张嘴，朝素白手指狠狠咬下。
黑线，忍耐，腾手化出一道淡淡烟雾，缭绕娃娃。
片刻，熟睡。
面无表情，松手，任由某物摔到地上。拍拍手，走上台阶，批改文书。
见地上趴着娃娃嘀嗒口水红润面颊，小小的可爱。
温柔了眉眼。
鬼殿请求增加邯海境内兵力镇压叛乱……
鬼侍请奏减少邡城赋税……
人族请旨解决孤魂妖兽作乱……
皱眉，最近不太太平。
手指微凉，停笔，抬眸看地。
……
空无一物。
放下笔，意外平静。
缓步行走，寻找小东西的踪迹。
“大人，酆都主醒了，略有不满，酆都那边快压不住了。”走了一会儿，有小兵来报。
接一残落花，风疏长发，“知道了。”
目光看向远处，停留几分，转身，“看好他。”
“诺。”小兵顺着目光看去，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爬出来，依恋的看着离去时飘渺的黑雾。
他突然笑了，额间血红的印记若隐若现。
小兵一惊。
酆都，齐晏府。
“氿轲，你什么意思。”風七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咒法，面露凶恶。
“酆都主風壹虱，吸魂夺魄是大罪，按律，九重地火，三阶天雷。”坦然，道：“虽有企图，但幸收手，幽禁三年，不予计较。”
“放了我，”風七目光如灼。
“不可能。”勾唇，转身，步步坚定。
“氿轲。”
顿步，“風七，你我相识千年，我知你的疼痛，但已经三千年了，放下，对你，对念白，都好。”
“酆都主，本尊命令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你是一城之主，三差之下百城之主，别害人害己，毁了如今。”侧身，居高临下，目光冷漠，“以鬼王之名，命令你。”
“鬼王如何……酆都如何……百城之主又如何……”風七不顾咒法束缚，缓缓起身，“我连神的尊位都不在乎了……我还管什么下界虚名。”
“你生而为人，刻苦修习一世，弃入轮回，受换骨净血之痛，才得长生，入得仙途，为她，散尽半身修为，历不过天劫，魂魄将散，却还护着她一身周全，仙途尽毁，梏于酆都，此生不得离城……”
“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你来重复一遍。”風七半弯腰，扶起额前长发，指甲泛青而长，眼瞳充血，凄厉恶鬼般。
“你若再来一次，信不信，入得，便是极地苦狱，让她入了轮回，你若思念，我自可让你见到。”
風七仰面，大笑，“我，不信呢。”
手中牵起弦丝，阴沉了目光，布满青筋的手起落，符咒零散碎裂。
“你这般，与成魔何异。”摘下指上骨戒，收起，“你可知你如今有多弱，大半修为给了念白，剩下不多的，亦被你用做牵魂。”
“那鬼王大人便试试，堕仙入魔，是有多弱。”手中弦丝于空中游走，锋利棱角切向面前之人，“传说鬼王天赋异禀，四千年前与蓬洲妖兽一战成名，不知如今可有长进。”
“尽可。”微笑，“念白在幽府之中。”
弦丝骤然停留在空中，風七惊鄂，咬牙，弦丝收回袖中，“氿轲，你要做什么。”
“凡人入了幽府，你说我干什么？”感到一阵阴冷，回头，剧痛。
幽府，渡口。
白衣的秀美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潭边，看着水棺中的女子，咋舌，“啧，这都死了三千年了吧。”
“是是……大人说得对……”小兵赔笑。
少年抬头望天做深思状，眉间一抹绯红，“她叫什么来着？”
“念白。”
子七初见念白，是司祭台考核前，那时，他意气风发，常在昆仑山上，仰望云层之上的神间，他已得入仙班，通过考核，历过天劫，便能封神，他苦求了两世。
那时，氿轲同他一道，静静仰望高处仙阙。
“氿轲，为何这般留恋下界？”
“那你又为何这般，想去上面？”
“封神不好吗？凌驾万物，不老不死，不伤不痛。”他笑了。
“我如今，虽未凌驾万物，但为鬼王，统领下界万妖万人，不老不死，不伤不痛，有何区别？”
“下界的尊贵，总算不得尊贵的……神间，什么都是好的……”他垂眸，眼中不知是什么。
“罢了，人各有志。”浅笑，“下界有我的子民，有我所喜爱的守护的亏欠的，我自然，要生生世世留在这儿。”
“好，”他跳起身来，道：“神间鬼府，我们一道护着。”
不记得氿轲如何回答，只记得那眼神，如今想来，是撕心裂肺的痛，不是为氿轲，是为他風七自己的愚昧。
那天，他下山，遇见了念白，纯净的如仙子一般的凡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一尘不染，深谙世事，白净无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