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袖额间印记一瞬晕开光影,通体绯红的长弓现于手中。
“剑没了我还有弓啊。”容袖耸耸肩,歪头笑笑。
说完,踏步凌空,张开弓箭,挑眉,咂嘴,道:“先射哪儿好呢……氿轲刚从这进去的,那便这儿吧。”
言罢,勾唇,如玉般剔透的羽箭夹杂着丝丝绯红刺破空气直直射向雾瘴。
容袖听着羽箭长啸,收回手,看着下方雾瘴。
片刻,妖艳的红光从里面射出,融合羽箭绯红,竟驱散了雾瘴阴霾。
容袖看见那人身影,笑了,落地,得意道:“氿轲,厉害吧!”
那人却无气力抬眸,只半睁着眼,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的虚弱苍白。
“怎么了?”容袖略紧张,问。
“无事……咳咳……”嘶哑,手中骨戒坠地。
容袖一惊,那人却已晕倒在他怀。
容袖看着余下绵薄的雾瘴,弓自拉开,射出,烟消云散。
容袖淡淡,那弓自觉,重回了额间。
良久,容袖背上那人,上前,看着脚下黑气弥漫的祭魂幡,拾起,又看看躺在水中的念白。
“看来是坏了。”容袖摇摇头。
祭魂幡上四处是被腐蚀的残洞,怨灵四起,堂堂神间圣物便如此辱没。
“完了完了……”容袖扶额,以子卿那老古板的性子,华亘盛典简直就跟他的命一样。
这下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回事。”从容袖背上下来,便看见他手中阴气森森的祭魂幡。
“唔,坏了。”容袖递过,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我知道。”皱眉,接过,“我是问,你知不知道,七神祭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步都未错。”
“你今日应是被三虫怨气袭身,三虫的雾瘴便随着你的术法进入阵中。”容袖转头,看着念白,叹气,“还有,你是不是忘了,我也被三虫碰过。”
“那日忘川……”记起三千的面目,心下犹寒。
“那虫子,大抵伤了我的魂魄。”容袖挠头,道,“魂魄未全,又有黑瘴,她怎么醒的过来。”
不语,上前抱起念白,鬼面森然,道:“你随我来。”
“氿轲,你要带我去酆都吗。”容袖看着那人背影,道。
“你害他成这样,说清楚,对谁都好。”略回头,冷冷道,“是吧,念白。”
容袖低头,“我知我做错了事,可历劫,我又能如何选择。”
“历劫,你们神,历个劫,就要断送他人的一生?”
“你不知風七执念有多深,你亦不知我,有多厌。”攥着骨戒,抬头,看着下界无光的天,叹气,“下界晦暗,又怎容得下天神尊驾?”
“你不愿去,那便不去,鬼城之地,倒真怕脏了大人的身。”冷笑,丢下祭魂幡,抱着念白化雾散去。
容袖蹲下身,看着冒黑气的旌旗,撇嘴,自言自语道:“我若真嫌下界脏污,也便不会到这忘川来了。”
容袖叹了口气,起身,念咒,玉白的光渐渐笼罩住祭魂幡,升起,过了许久,方见得其本来颜色。
容袖擦了擦汗,嘟囔道:“化朽那吃里扒外的,又扔下老子,天底下哪有这么不着调的灵剑,害我还得动用自身灵力,累死了。”
神间某处,一把通体玉白的剑颤了颤。
“这下大概差不多了,这三虫什么来历,以前也没觉得她多厉害啊。”容袖伸了个懒腰。
“好啦,该去看看阿七了。”容袖扯下冠玉,戴上了黑铁面具,慢慢悠悠向酆都走去。
酆都。
“祭魂幡出了点问题。”将念白轻轻放下,看着風七。
風七从软榻上起身,缓缓走过,抱起那轻瘦女子,贴上面,道:“氿轲,你为什么总是要骗我呢……”
“三千年了……你躲了我三千年,呵……”風七抬起头,面上白粉红唇,惨烈一笑,露出黑齿。
“酆都啊……我日日夜夜,都能听得见鬼魂哀嚎,我想,念白如何能忍受,但又一想,念白也是鬼魂,如何忍受不了。”
“你想说什么。”
“氿轲,我原本,是神啊,何苦,要呆在这,酸臭的下界鬼城?”
“可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有念白,用一切换来的念白……”
“可是,你没救她,三千年前没救,现在,也没救。”
欲言,一瞬,昭弦从風七袖中探出,丝丝缕缕,缠于四周。
咬牙,指上骨戒红光微闪,薄薄的红光笼罩四周。
“鬼王大人,你如今怎么这么弱了。”風七冷笑。
抬眼,已见丝弦如网,缠上四肢。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从前了。”風七步步走进,手中现出一把长剑,道:“我梦到你,梦到念白,梦到昆仑山下子七意气风发,梦到逍刻。”
“也梦到断仙谷茫茫瘴气,还有那日天劫,我抱着念白,于你房前嘶声裂肺。”
“梦醒后,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救她,子七未想明白,風壹虱更未明白。”
“氿轲,你毁了我的所有。”風七举起剑,刺入那人心口,缓缓用力,血滴下,却融入深红袍服,黯淡无光。
伸手,握住剑刃,素白的手上淌过殷红,道:“風七,何必……”
垂眸,看着剑刃寸寸没入。
如此狼狈,自嘲不过,是为善恶。
“阿七……”
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風七猛然看向门口,那身影像极了梦。
“念白……”風七颤抖着松开剑柄,跌跌撞撞跑向门口那人。
一身白衣,戴着面具,长发任风中飘零。
風七红了眼眶,不知是哭是笑,只想将这人,日日思念妄图企及之人,拥入怀中。
風七想笑,可却又委屈,他想说,你怎么才来……三千年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念白。
你的名姓我刻入心间,你的眉眼我描摹眼底,于是,谁还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風七终究还是笑了,或是喜极,或是破涕,他终究,见到了这人。
風七伸手,摘下眼前人面具,额间绯红夺目,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唇齿,却带了,周身的漠然。
風七反应过来,回首,却见念白的身体逐渐透明,最终化作片片尘埃消逝。
“不要……念白……念白!”風七跑上前,试图伸手抓几缕碎片。
手握上剑柄,皱眉,一把将剑抽出,伤口处腾起淡淡的黑雾,伤口竟逐渐愈合。
容袖上前,对着慌乱的風七,委屈道:“阿七……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