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傅珩脱下衬衣,露出了背部结实的肌肉。
他小心仔细地把衬衣挂在衣架上,再把衣架挂到了衣帽架上,然后伸出手去,抚摸着衬衣胸前的那一片污渍。
那是贺云佳的泪痕!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贺云佳被他紧紧抱住时的情景,一切仿佛就发生在刚才,眼前历历在目的她的颤抖尤在怀中,她的泪水肆无忌惮地烧灼着他的胸膛,那个明明想要被人呵护却又倔犟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人,简直想让傅珩咬牙切齿地抓狂!
爷爷走进他的房间,看了一眼正在对着一件衣服发愣的傅珩说道:“哦,脏了,我拿去帮你洗了吧!”说着就要伸手去取下衣架上的衣服。
傅珩连忙一把抓住爷爷的手急道:“爷爷别动!”爷爷立即便被他吓了一跳,一张老脸上大张着嘴就愣在了当场。
“爷爷!”傅珩知道自己失态,连忙放开爷爷的手说道:“别再帮我洗衣服了,我都长大了,这些事情能自己做,你就不要再操心我了吧!”
“哦,你长大了,嫌弃爷爷我老了是吧?”爷爷摆出一副我不高兴的样子继续说道:“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你说我容易吗我?现在我在这家还有啥事情可做啊?我老了老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嫌弃我,哦这不要做,那不准做,你们就是存心要把老头子我给憋出内伤来才算完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傅珩一见爷爷开始耍赖,不禁好笑,伸出手就搂在爷爷肩上把他往那衬衣跟前一拉,指着那片污渍故作神秘地问爷爷道:“爷爷,知道这是什么吗?”“什么啊?”爷爷瞪着老眼:“你尿到这上面啦?”
傅珩一听立即就抬起了手作势要去敲这老头的脑嘣,但他却仅仅是点了一下爷爷的额头说道:“这是泪水!贺云佳的泪水!”
“啊?”爷爷惊愕地啊了一声,连忙扶正了眼镜凑近去看:“原来眼泪沾到衣服上是这个样子的啊?”末了,爷爷回身神秘兮兮地上下打量了傅珩一番,然后就贼笑了起来……
傅珩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不禁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爷爷当即对他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眼神向那衣服挑了挑,脸上便充满了你有没有有没有那样做的嬉笑神情。
“爷爷,你老不正经了啊!”傅珩也是轻笑着骂道:“你孙子我的幸福呢就全在这衣服上了,你可千万别把它给拿去洗了啊!”“不洗不洗!”爷爷大笑起来:“爷爷就留着让你每天瞻仰膜拜,让你每天睹物思人,再趁机奋发图强,出人头地!”
“对!它就是激励我的动力!”傅珩动情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将来才有能力保护她,再也不让她哭!”
阳光清风,虽带着刺骨寒意,却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贺云佳的车停靠在书店门口,车上装着一个大箱子。
她已在这里等候多时,想着这里的老板应该是认识那个人家的地址,所以,一大早她就等在了这里,打算问过地址之后,把这箱子给送过去。
贺云佳想了一夜也犹豫了一夜,最终的理智还是使得她来到了这里。站在清晨的阳光下,贺云佳依然冷得直跺脚,眼看着就要到九点钟了,才看到那老头哼着小曲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
“大爷!”贺云佳一见到他就急忙迎了上去笑道:“大爷您总算是来了!”老头一看到是贺云佳,立即便眉开眼笑地说道:“是你啊!贺云佳!”
“是我是我!大爷记性真好,好些年了大爷都还记得我!”“好些年了?”老头稍稍一愣,随即便笑道:“对对,瞧我这记性,是好些年了没错!”
老头边说着边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店门。“大爷!”贺云佳跟随着老头的开门动作一路进屋,说道:“您还记得那个送书给我的人吧?您好好回想一下!就是那个小伙子!”
老头转身一看贺云佳脸上那焦急的神色,不由得有些警惕起来:“咋啦?你是有啥事你就先说,你说了我才会知道我到底是记不记得那个人啊!”
贺云佳也不追究老头的语误,说道:“是这样,当时,那个人不是送了我好些书吗?这事您知道的啊!”“嗯!我知道!”老头点头,那些书里面可是有好几本他的珍藏版啊,因为出书时间比较早,之后就再没有重新出版过,有钱也买不到啊!
贺云佳接着又说道:“那个人,现在他已经回来了,我就想着把那些书还给他,你看,我都拉来了!”说完贺云佳指着车上那个大箱子又说道:“那些书我都保管得好好的,一点都没坏!大爷,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地址吧,我把书送去给他!”
“不是!”老头子一听这话可就急了:“哎我说姑娘,人家把东西都送给你了你为什么又要还回去呢啊?咋想的啊你?”“我就是想着,”贺云佳紧了紧眉头说道:“我就是想着这始终是他的东西,他才是真正的主人,而我只是暂时帮他保管!”
“不是!不是这么个理啊?姑娘,你听我跟你说,他当时说的是,这些书他送给你了!那既然是送给你了,你不能,不能在用了这么多年以后你拿回来说,这东西不好,还给你算了!这,这不地道啊是不是?”老头很明显是真急了,看着那车上的箱子,他真是急得直跳脚啊!
“大爷!我不是说那东西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贺云佳也急了,看来是她的表达有误,让老大爷曲解了她的意思。“来来来,来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老头急忙拉着贺云佳坐到长凳子上说道:“你听我跟你说说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再做决定不迟!”贺云佳有些懵,怎么这事还有来龙去脉吗?难道说还有很曲折的过程?
但贺云佳还是一脸懵圈地依言坐下了。老头也一起坐在她身边,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孩子我知道,他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父亲呢工作忙没时间照管他,所以,他的成长过程很孤独,但是他性格倔犟,也能自立自强,在学校里呢也是老师嘴里常常夸奖的好学生!”
贺云佳听着听着就静下了心来,开始认真地听那人的过去,试图从中了解他,认识他!
“高中毕业后,他明明是考上了大学的,但他非得跟他爹犟啊,他偏就不想听他爹的话去读那大学,说考取了大学那只是为了证明给他爹看自己能考上,他的理想啊就是要当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所以他就犟着毅然去从军了!”
还真是犟啊!贺云佳不由得有些佩服他了。
“姑娘啊,你不知道,那天你来我店里找书,我记得,下着大雨吧,然后他说他有就回去给你拿去了,你在这里等了他老半天他都没来,那是因为,因为他回去后,跟他爹大吵了一架,所以才耽误了时间的。”
原来是这样啊!
老头眯着眼睛回忆着那天的事情,沉思了好半晌才继续说道:“他爹逼着他去上大学,说是以他的人脉关系,只要他大学一毕业就可以给他安排最好的工作,但他不愿意,他不愿意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安排,他说,他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哪怕是走得不好,摔跤了,跌疼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不会去埋怨别人。所以啊,吵完架,等他赶到我这里的时候,你却已经走了,当时他二话不说就跟着追了出去,一直到天都黑透了他也没有回来!”
贺云佳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下着好大的雨,还打着炸雷,也就是在那一天,贺云佳家里的院墙倒塌了。静静地听着老大爷的讲述,贺云佳的心绪也回到了那一天发生的情景之中。
老头继续说道:“等他回来,我就问他,你咋去了这么久啊?追上她没有啊?他说,雨大,可能是追错路了,他一直追出去十多公里都没看到你的人影!”
贺云佳听得猛地就是一惊,嚯地站起身来!什么?他追我?十多公里?
老头把呆住了的贺云佳轻轻拉了坐下,说道:“姑娘啊,你不知道,他没找到你,天又下着那么大的雨,还打大雷,你又没带伞,你不知道他有多着急,因为打着伞不好跑,他就关了伞直接在雨里跑,这一趟下来,人也累得不行了,可怜啊!”
贺云佳想像着当时的情形,那场雨确实很大,贺云佳也在雨里摔了跤,当时的她根本就不会知道,那个人竟然为了追她而淋着雨跑了十多公里!而当时的贺云佳竟然还埋怨他不守信用!
“回来后他很担心,淋了雨的你会不会生病,也很愧疚,怕你会埋怨他,所以,他天天在我这店里守着,希望你能来,他好跟你解释清楚,但是,你却一直都没来!”
贺云佳知道,那段时间因为家里频繁出事,爸爸工伤摔断了腿,家里院墙倒塌,新砌的石墙又被人强行拆除,然后又是奶奶住院,自己又横遭那样的变故,可以说是诸事不顺!
贺云佳想着这些便轻声地说道:“那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很多状况,所以就……”
老头叹了一口气,那段时间里贺家出的事他已经全部都打听清楚了,自从贺云佳在他本子上写下地址之后,老头就进村把贺家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点不必贺云佳说明,他老头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小子当兵四年,不容易啊!那里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但他说,只有在艰苦环境下造就的人才会懂得幸福的来之不易,所以,他坚持着,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给你写信!”
贺云佳又再一次惊愕,嚯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老头就叫道:“你怎么知道?”
这一次老头没拉她坐下,而是一同站了起来,看着贺云佳,慢慢地说道:“我是他的爷爷!”
“啊?”贺云佳惊得啊地一声就叫了出来:“你,你,是他爷爷?”贺云佳感觉自己懵得有些晕眩,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你,你告诉我这么多,为什么?”
“姑娘,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老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贺云佳问道。
昨天?昨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啊!他爷爷问的到底是什么?
“昨天早上,也就是刚才你进门的那个时间,我老头子来这开门的时候,他,那个臭小子,已经在我门口昏倒了两个多小时!”
“啊?”贺云佳再次惊叫起来:“什么?昏倒?两个多小时?”贺云佳明明记得,自己在六点多钟的时候就把那个人送到了这里的,当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在自己走后就昏倒了呢?不应该啊!当兵的人哪有那么脆弱的?
“他刚退伍,坐了两天两夜的长途火车,昨天才刚回到家,饭没吃上一口就急着跑去找你了,那小子傻啊!真傻!站在你家门口就这样,没敢敲门的就那样在你家门口守了一夜,你说,那么冷的天,这一夜的时间,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挨过来的!”
贺云佳惊愕得砰然坐下,两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头眼里闪动着的泪花!
怪不得一大早就在自家门口看到他,怪不得他冻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原来他就在那寒风中守了一夜啊!这得有多傻才能干出那样的蠢事啊?
贺云佳的泪水无声滑落,大睁着的眼睛里水汽盈盈,此时此刻,那心里的揪疼已经不是揪疼了,它已经成了被撕裂的痛苦,被粉碎的折磨!还能更残忍点吗?命运还能更悲惨吗?不!够了!够了!
贺云佳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哭嚎起来!“姑娘!”老头的声音温和了下来:“云佳啊,我知道,或许你是有很多的顾虑,或许也有其它方面的原因,但我老头子只是把实话告诉了你,也没有想要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想说,傅珩他的确是个好孩子,希望你可以珍惜他,不要放弃他啊!”
傅珩?
贺云佳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竟然是从他爷爷口中得知的!
抬起头,仰着满是泪水的脸,贺云佳颤声说道:“爷爷,我配不上他,我,我不是清白的身体,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啊?”老头一听之下便是惊得浑身一震!
站起身,贺云佳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爷爷,请您转告他,在这四年中,我不敢亵渎他的挂念,不敢奢望他的感情,所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贺云佳连声说着对不起,脸上的泪更是哗哗地流,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老头子双手不住颤抖着,眼睛里也是充满了泪花,看着面前这个悲伤的孩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宽慰她才能让她止住哭泣!
贺云佳又抹了一把眼泪,说道:“爷爷,谢谢您对我说了那么多!谢谢您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谢谢您,把傅珩教育得那么好,谢谢!谢谢!谢谢爷爷!”
贺云佳对着他深深地弯腰鞠躬,然后跑出门从车上搬下来那个大箱子,再次弯腰鞠躬,便转身出门,上了车后发动了车子,车子飞快地远去!
等老头追出门时,已经不见了贺云佳的踪影!转身,看向桌子上的那个大箱子,老头心中那是五味杂陈,还真不是个滋味啊!
这事,该如何对傅珩说啊?那傅珩不得急死啊!老头子拍着大腿不禁长吁短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