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什么?那个小贱蹄子要我们家给交代?给什么交代!”林浅碧的母亲刘氏瞪着到家里来的林家远方亲戚说道。
“你们家林浅碧做出这种下三滥的缺德事,还在这跟谁装呢?”那亲戚也瞪着她说道,“我告诉你,倘若你们家不把林浅碧处置了。连累到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凭什么处置我!她杜轻霜杀人了!她杀人了!一个外人杀了紫霄山的人,就是异子,她要遭天谴,应该被处死!”林浅碧尖叫着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要我说,那样的人渣,杀了也罢。好在人家聪明着呢,倒是没杀人,两个人一个被废了,一个被断了手脚,昏过去之前,可都叫着你林大小姐的名字呢!”
“不可能!不可能!”林浅碧尖叫着从房里冲出来,气怒的眼睛瞪着,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在陷害我!”
“现场人证物证俱在,就连你给那两人的银票首饰,都还带在身上呢,你一面之词,拿什么抵赖。”
林浅碧瞪着眼睛后提了几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们竟敢……”
刘氏听到这里,忙笑着打圆场道:
“好哥哥们好姐姐们,大家都是亲戚,好说好商量着,浅碧年少不经事……”
“别拿年少当借口,做这种腌臜事的亲戚,谁稀罕呢。”其中一人翻着白眼道。
“可咱们终归是紫霄山的老人不是?她可是外人,咱们应该一致对外呀……”刘氏说道。
“刘氏,你当咱们林家不要脸是不是,紫霄山人虽是瞧不起外人,咱们世代刚烈,还是讲理的!现在外面不知道怎么议论咱们家呢!”
“没错,那姑娘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你招惹了她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你不活该谁活该!”又一人恶狠狠地说道。
刘氏又要说什么,只听一个年长的声音响起:“刘氏,你不必再说了。”
正说话的,是林家现在辈分最高的林三爷。
“她上次与彪子一起做出那样的事,便已是有悖林家祖训,上次彪子挨了罚,她也禁了足,我们便不做计较。但是这次,她触犯了底线,外面风言风语多了,就算那姑娘没有向我们要个说法,林家这么多户人,终究是要在紫霄山待下去的,若不处置她,我们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紫霄山立足。”
“三爷说的没错!”来的一众人一致点头说道。
“冤有头债有主,事情一旦做了,就要承担后果。”林三爷说完,做了个手势。两个壮汉便上来钳住了林浅碧。
“放开我!放开我!”林浅碧拼命挣扎些。
“三爷饶命啊!三爷!”刘氏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扑通跪下来叩着头。“好歹等孩儿他爹回来了再说吧!”
“郅儿倘若知道你母女二人做出此事,恐怕宁可暴尸荒野也不肯回来了。”
林三爷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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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雨阁中,温尧坐在石阶上,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出神。杜轻霜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错怪她了吗。
他这样问自己。
是啊,他错怪她了。她没有杀人。她险些遭人陷害,她不惜割伤手腕保持清醒,处置了歹人,以她有仇必报的性子,也强忍着没伤人性命。可他那时,甚至没问一句,她怎么样,就说出那样质问的话。
但为什么他不敢去找她道歉呢?
他不知道,心里似乎被满是刺的荆棘占据了,难受得要命。他觉得身体沉重极了,走不动一步路,他甚至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方才中午的时候,有人过来传消息,说今晚林家要把林浅碧沉塘。
心情复杂之余,他只是点点头,忽然之间,他觉得,紫霄山谁死谁活,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似乎有更重要的东西已经离他而去。
从看到倒在树丛之中血淋淋的那个人时,温尧似乎就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从救她那一刻起,他就只是想让她好好的。在这里,在他身边,好好的。
但是她与年少的自己不一样,她的利爪太过锋利,他总是担心她会伤到人,会被人哄闹着驱逐出去,可他没想过,她也会被人陷害。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尧将头埋进膝里,仿佛蜷缩着便不会太难受。
过了一会儿,姜婉儿推门进来,两天了,他没关过门。
“尧哥哥……”姜婉儿看着坐在石阶上失魂落魄的温尧,心里觉得隐隐难受。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晚浅碧……你要去吗?”
“不去了……”温尧仍是将头埋在膝里。声音模糊地说道。
“……也是呢……,一起长大的……见了可能也……”姜婉儿听了,垂下眼睛,有些失魂地喃喃自语道。
姜婉儿看着消沉的温尧,心里拧巴得难受,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我今天去学堂找了沈青。”
“问他杜轻霜的事,他说,前日雨后便没再见过……”
温尧突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姜婉儿焦急地跑上去拉住他。
“把她找回来。”温尧背对着她,语气沉重地说道。
“别去了……”姜婉儿抿着唇说道。
温尧想要挣脱开她,姜婉儿却使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拉得更紧。
“别去了!”姜婉儿几乎是带着恳求的口气大声道。
温尧停住挣扎的动作,背对着她站着。
“尧哥哥,我知道……你已经偷偷找了她两个晚上了,我都看到了……”姜婉儿说着,顿了顿,似乎下了狠心一般说道:
“让她走吧……”
“她那样桀骜的鸟,紫霄山太小,大概是容不下她的……”
温尧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一下。
“温尧,”姜婉儿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却近乎是带了哭腔,“放她走吧。”
放她走吗?
一滴晶莹的热泪落在石板上,悄无声息。温尧伸手抹了抹自己湿润的脸颊,无声苦笑。
奇怪,好久,好久没体会眼泪是什么滋味了。